第二日,马超便带着几百亲卫返回了凉州。
可那个逃出来的人究竟是谁呢?
事情已经过去半年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大漠孤烟直!
烈日灼烤着大地,大地上都是干旱而成的裂缝。这片光秃秃的土地还没有被黄沙掩盖,但也已开始沙化了。
烈日、裂土,缕缕青烟从脚底冒起。
在上面行走,已经不是一个“热”字可以概括的了。
一个单薄的身影,一匹瘦马,在这炎热的天地间缓缓前行,一路向西。
少年的面孔上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坚毅与苍桑支撑着他回乡的信仰,心中的仇恨是他坚持的唯一源泉。
是的,这少年就是从许都逃出来的马铁。
他怎么逃出来的?
他又怎么来到这大漠的边缘的呢?
本来胖实的身体怎会变得如此纤瘦?
稚嫩的面孔为何写满了苍桑?
他,倒底经历了什么?
水囊里已经没有水了,他离开受降城已经五天了,身上的干粮和淡水都没有了。如果路线没有错的话,他今天应该可以到达张掖郡的居延属国的。
本来他往西南穿过这片大漠是可以直接到到武威郡的,可是对于从小在大漠边上长大的马铁来说,大漠之中有太多的不确定。
半年了,那么苦那么累都熬过来了,眼看就要到家了,他不想死在大漠之中。
他也不能死!
家中不幸的消息还没有传递给兄长呢!他还要报仇呢!
前面的夕阳下是城廓吗?
还是又出现了幻觉……
快了,坚持!坚持!就要到了……
少年倒下了!
倒在了残阳下、戈壁中!
脑子里全都是父亲的慈爱,是那一夜的凄惨,是这一路的艰辛……
那一夜,本去参加董承寿宴的父亲急匆匆地赶回家中,父亲身后跟来的是嘈杂的追兵。
马腾快速地让庞德组织家中的青壮反抗,一面又让马铁从后门自行逃去,回西凉找长兄马超。
马铁不肯离去,执意与父兄共存亡。却被马腾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命令他离去。只有把消息带出去,才能为家人报仇。
马铁含泪抛下血战中的父兄往后门而去。
可后门也被曹兵围住了。
当他潜回前院的时候,家中的男女老少已经差不多都倒在了血泊之中了。
强撑的父亲马腾、二兄马休,还有家将庞德都已『露』不支。
他多想冲出去,与父兄并肩作战,一起英勇、一起战死。
可,父亲之命不可违背,且以他的武力,冲上去也帮不了多少忙。
逃,一定要逃出去!
只有大兄才能为父报仇!
面对围府的大军,他该怎么逃出去呢?曹军接下来肯定会抄家收府,逃不出去也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才是。
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啊!”外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的惨叫,是二兄马休。
又听见一个粗旷的声音:“子廉,你来对负马腾老儿,我来收拾这个红脸汉子,文谦带人去搜一下有没有漏网之鱼。丞相有令,鸡犬不留!”
“好!”
这里没有主将,资格老职务高的是夏侯渊,但许褚是曹『操』的贴身近臣,命令是下给他的。所以对他的安排也没有意见。
搜查的士兵在每个屋子里翻箱倒柜。
脚步越来越近!
马铁又伤悲又紧张。
他已无处可躲了!他已经退入到茅厕之中了。
可是……
脚步依然在靠近!
怎么办?
这些曹兵真是认真,似乎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喂!你们两个,去茅厕里看一看!”
这个声音无疑给马铁带来了极大的震动。
完了!完了!这下怎么办?茅房就这么大一点,门一推开,一眼就看完了。
“喏!”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看上头也是太谨慎了,怎么会有人躲在茅房?”士兵甲嘀咕道。
“唉,看看就看看吧,又费不了多少时间。别报怨了,上头听到又要骂你了。”士兵乙劝道。
“本来嘛!这么小一点地方,又脏又臭,谁会躲这儿?”士兵甲继续说道。
“好了,好了!你呀……”
火光越来越近。
“嘎吱!”茅房的门被推开,火光照亮了整个茅房。这么小的地方,一目了然!
什么都没有!
“我都说了吧,你看!呃……好臭……”士兵甲捂着鼻子转身离开了茅房。
士兵乙左右看了一下,确实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便也转身离去。
“这马家的茅房怎么这么臭?”士兵乙也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都说了不会有人了,你还那么认真!应付应付得了!臭死我了!”士兵甲又继续报怨。
“好吧!你是对的,这地方确实不是人呆的!走吧!”士兵乙道。
火光远去,茅房里又恢复了黑暗。
“呼~~”茅房里,小马铁紧紧地抱着房梁,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好险!
呃……也好臭!
这个臭本身不是因为他们家的茅房臭,而是马铁拿了根棍子搅动了粪池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也正是因为这个臭味,让两名来收查的士兵没有仔细查看。只要一个人抬下头,小马铁就会无所遁形了。
马铁一直在那个充满恶臭的小茅房里呆到后半夜。等到府中的嘲闹声渐渐地平息下去才偷偷地『摸』出去。
天不绝马家!
终于,在天明之前,马铁抓到一个机会,干掉了一个落单的曹兵,并换上了曹兵的衣服。
就这样混进了曹营,离开了满是血腥的家。
那也不能轻易地离开许都。
混进去容易,想离开就不容易了。所以他只能化名在曹军中呆了两个月。
直到曹『操』调兵北伐袁绍!
在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中,有几个逃兵根本不算什么事。动辄几万几十万的大军,少几个人,根本就没人会去注意。战『乱』的时代到处抓兵丁,没登记的士兵多了去了。不可能每路诸侯都象刘琦大军一样,每个士兵都有登记造册。
随大军北渡黄河后,马铁终于找到机会脱离了大部队,潜入了大山。
虽然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但是马铁不知道,他一直往大山深处、没有人烟的地方走。渴了喝山泉,饿了吃野果、抓野味……
就象一只惊弓之鸟,一有风吹早动就紧张不已。
野人般的生活不知过了久,也没有方向,他只有一个信仰――活着,并回到姑藏。
在茫茫的大山中他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被一帮偷偷穿越太行山脉的行脚商人在山口捡到。
不用奇怪,商人逐利。在足够大的利益面前,总会有人去冒险的。战争中的冀州确实有许多横财可发。
于是,马铁便随着这帮商人在冀州与并州之间来回穿『插』了许多趟。
最后,他在商队的帮助下一路往北,进入蒙州。再后来,从蒙州受降城一路往西,独自踏上返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