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是黑的,只是新贴上的钢化膜边缘又磕坏了些。
周芸没再说什么,俯身把西西粘在沙发上的『毛』捻掉,自言自语道:“西西的『毛』最近好像长了不少。”
“嗯。”陆初顿了顿,又道:“周芸,你刚才说先生的眼睛受伤了夫人才送你去美国照顾他的起居,那你知道先生的眼睛是因为什么事受伤的?”
陆初问话时,手指微微发颤,但神情却很淡,周芸没有看出她的异常,点头:“好像是车祸,夫人说先生的眼睛做过手术。”
陆初闻言,手指颤得更厉害些,脸『色』反而愈发平静,“或许他接受的手术是眼角膜移植?”
周芸闻言略微讶异,她皱眉:“夫人并没有提及过,太太怎么会这么想?”
陆初扯唇笑笑,“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
周芸看了她一眼,见她确实没什么异常,这才道:“我先去做事,阿初你有事叫我?”
“嗯。”
手机呼吸灯闪烁,陆初看着周芸走远,拿过手机解锁,果然沈歆瑶又来了一条短信。
【陆初,慕云深对你好,是因为他用了苏暮的眼睛,觉得愧疚于你罢了。你看着他的眼睛,难道认不出来那是原本属于你的恋人的温情?陆初,你真瞎!】
心脏仿佛被什么刺中,刹那之间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陆初白着脸,盯着沈歆瑶的这条短信看了很久后,长按勾选择了全部删除信息,然后把那个陌号码直接拖进了黑名单。
做好这些后,她点开浏览器,输入:眼角膜移植后遗症。
短短八个字,却因为手抖的缘故,输了三次才完全输正确。
陆初吸了口气,按了搜索。
答案很多,陆初从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角膜排斥反应,移植后反复发作,会影响视力。
和慕云深的眼睛时好时坏的情况完全吻合。
看清答案后,陆初沉默关掉浏览器,她阖眸站起走到了窗户边,热浪混杂着凉风扑打在她脸上,忽然明白了慕云深的烟瘾为何会那么严重,因为那是宣泄情绪的手段。
就比如此时此刻,陆初就迫切得想寻找一样东西来宣泄心中『乱』撞的情绪,而尼古丁的味道正正好。
陆初右手按在左胸口上,胸腔下的那颗心脏跳动得极为缓慢,慢得她想拨开肋骨去捏,这样的话,或许就不会这么难受。
不久前,苏瑾告诉陆初,慕云深的眼睛当年因为车祸挤压到脑部神经而短暂失明过,后面手术取出颅内淤血这才恢复了视力。
陆初想,或许苏瑾知道的并不是全部,那就是慕云深的确是因为车祸伤到了眼睛,但他的视力从来没有恢复过,而是接受了眼角膜移植手术。
慕云深的眼睛时好时坏,也并非车祸后遗症,而是眼角膜移植后的排斥反应。
至于捐献角膜的人,是……苏暮。
心脏又是一缩,这一刻陆初思绪很『乱』,她想着慕云深望着她的眼底,总有几分温『色』,是因为那本来就是苏暮的眼睛的缘故吗?
陆初不曾把慕云深当做苏暮,可他有着苏暮的眼睛,若真如沈歆瑶所说,慕云深对她做的一切全是因为亏欠,那么苏暮的死真的跟他有关系?
可当初明明两个人都出了车祸,慕云深胸前那道旧疤便是最好的证明。
陆初的头像要炸开般,疼得厉害。
……
慕云深从餐厅出来后,去了趟单铭家。
单铭开门见到他,讶异极了,道:“云深,你怎么来了?”
慕云深问:“方便进去说话?”
单铭点点头,侧身让他进屋。
进屋后,单铭一边招呼他坐下砌茶一边道:“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西北风。”慕云深不咸不淡应了句,端起茶饮了口,眉梢微挑,“白茶?”
“嗯,朋友送了几包,自己烘焙的,有价无市,你今天来得巧。”
“确实不错。”慕云深垂眸,不知想到什么,言语晦涩道:“苏暮若是在世的话,应该会喜欢。”
单铭闻言,叹了口气,“你还放不下?”
慕云深扯唇笑笑,茶水入口,却有些苦涩。
单铭扫了眼落他额头上的伤,“又和陆初吵架了?”
话落,慕云深神『色』滞了片刻。
见他如此反应,单铭便知自己猜对了,之前慕云深挂彩几次,大部分都是他给处理的。
单铭给慕云深添了茶,道:“你还没跟陆初讲清楚?”
“没什么好讲的。”
慕云深靠在椅子上,看向窗外点了根烟。
单铭是个很追求生活质量的人,居住的这个小区是个海景房,公寓里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窗外面就是海。
“你就犟!”单铭赏了他一个白眼,“明明就喜欢得不得了,却默默当护花使者,现在好不容易把人给找到了,又藏着掖着,要我,早就解释清楚了,哪像你这三天两头受伤,也不嫌疼。”
“你?”慕云深凉凉地睇了他一眼,“先把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再说。你敢说,那天你在初云居没有认出苏瑾是谁?”
单铭闻言,脸『色』一僵,“说你呢,好好扯我身上干嘛?”
慕云深抽了口烟,神『色』淡淡道:“那是我欠苏暮的,我从小到大抢了他太多东西,就连这对眼睛……”
说到此处,他自嘲笑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单铭明白他的意思,看了慕云深一眼,道:“哎,造化弄人。”
“是造化或是人为还有待商榷。”慕云深眯眸,眼底墨『色』翻涌。
单铭拧眉:“这话什么意思?”
“七年前的车祸并非意外,我后来查看发现,车的油箱被人动过手脚。”
“是谁?”
慕云深看了他一眼,眸光嘲讽的意味很浓,“这世上,谁最想置我与死地?”
“莫不是他?”单铭试探着,见慕云深并没有否认,不由倒吸口凉气,“会不会是你查错了,俗话说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怎么会……”
慕云深嘲讽一笑:“他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我母亲千万百计将苏暮冠上苏家的姓氏,只望他在苏家的庇佑下能够健康长大,却没想到我当初坚持带他去美国去治疗伤腿是牵累了他。”
“这并不是你的错。”单铭想到慕家的那些事,脸『色』亦是有些凝重,“但怎么说,你才是真正的慕家少爷,难道你真的打算一直待在s市,将慕家的家业拱手让人?再说,沈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听说你最近因为陆初的关系,和沈家关系难得很僵?”
慕云深没接话,一口接一口的抽烟。
单铭把烟灰缸推到他面前,蹙眉道:“少抽点,我记得你以前烟瘾没这么重。”
“嗯。”慕云深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才开口:“我今天来,是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
单铭微诧,“我?”
“单家在s市颇有些人脉,由你着手查,比我去查应该会事半功倍。”
“你想查谁?”
“宴家小儿子,宴骞。”
“为什么要查他?”
慕云深手指扣了扣白瓷杯,看着窗外道:“他很熟悉慕家的事情。”
他顿了顿后,又看向单铭道:“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不用勉强。”
以单铭对慕云深的了解,若非万不得已,后者不会在明知他与单家如今的关系的情况下,让他动用单家在s市的人脉。
他拧眉思索片刻,道:“你等我一下。”
说罢,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个电话,与对方讲了几句后,挂掉电话对慕云深说:“三天后给你消息。”
慕云深颔首:“多谢。”
单铭摆摆手,“兄弟间不需要这些虚礼。”
慕云深凝向他:“单铭,我谢的是即使你在清楚打这通电话的后果是什么,还愿意帮我。”
单铭沉默片刻,才扯唇笑道:“云深,你不用有负担。也不是全部都是你的原因,而是我自己下了决心面对。我躲了两年,也该去面对那件事了,更何况,我还答应陆初妹子说要治好她的手,你不知道那天她听到我说她的右手能治好时,眼底比星星还要亮。”
后面半句话,他是带着开玩笑的语气。
二人间沉肃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慕云深勾了勾唇,“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会有那么一天的。”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会心一笑。
与此同时,慕云深的电话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对单铭道:“我接个电话。”
单铭点头。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慕云深嘴角笑容敛住,“太太怎么了?”
“我知道了,你先给请家庭医生过去,我尽快回去。”
慕云深挂掉电话,起身:“我先回去。”
单铭问:“陆初怎么了?”
“跟之前症状一样,突然一直恶心想吐,还有发烧的症状。”
“等等。”单铭拦住他,狐疑道:“你们最后一次无措施同房是在什么时候?”
慕云深闻言奇怪地看向他。
单铭叹了口气:“你别误会,我是想说,恶心想吐,发低烧,不排除怀孕的情况。”
话落,慕云深愣了片刻后,阔步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