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过,不知不觉,已经秋天过渡到了冬天。
c市的冬天照例严寒,早早下了场雪后,冻得人都不想出门。
陆初畏寒,手术之后更甚,吹一点风便会偏头疼,入秋时节,慕云深便让人在初园铺上一层厚厚的地毯,九月份的时候,更是直接改建了客厅,新添了个偌大的欧式壁炉。
安安已经五个多月了,因为早产儿的关系,发育比较迟缓,身量比足月出生五月的孩子差了一截,但喂养得好的关系,脸『色』已有几两肉,圆嘟嘟的,看起来格外喜人。
小家伙人小鬼机灵,格外会讨人欢心,逢人便笑,加上他长得实在乖巧可爱,初园里人人见着都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把这小少爷捧在手心。
苏慧在初园常住了下来,一来照顾安安,二来也怕回到慕宅触景生情,而慕兰雅,在得知丁媛怀孕后便去了美国,慕宅就此空了下来,周姨每周都会安排人过去打扫,只是主人过世后,偌大的慕宅变得空『荡』『荡』的,比往日更没有人气。
几月过去,陆初头发长及了耳廓,已经能很好地遮住手术的疤痕,总算能够摘下帽子,再也不用因为头发短的关系怨念,反而齐耳的短发干净利落,让她难得有几分新鲜感,她自我感觉……嗯,很艺术家。
陆初放弃了金融公司的实习机会,重新走上了绘画这条路,此时此刻,没有人再阻挠她,她也无需藏锋敛芒,左手原本刻意隐藏的天赋逐渐释放,一点点展『露』出来。
至于,她左手将要完成的第一幅画,是慕云深的画像。
初园玻璃画房内,陆初支着画架咬着笔尖,看着面前十分不配合的“模特”,道:“你能不能换个动作表情?”
慕云深抬眸看了她一眼,从正襟危坐变成微笑着正襟危坐。
陆初:“……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刻意,就做你平时做的事就好,不要管我。”
慕云深:“人体模特不是要一直维持一个姿势不能动吗?”
“呃……别人或许是这样,但是你在我这不需要。”
“为什么?”
“因为我熟悉你。”陆初道,慕云深身上的每一处她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所以你可以试着专注其他事情,让我找一个更好的角度。”
慕云深皱了皱眉,神『色』颇为为难:“可是太太这么一直盯着我看,我没有办法专注其他的事情。”
陆初:“……”
陆初说:“那好吧,你随意。”
于是,慕云深再次正襟危坐地……盯着她。
陆初集中精力寥寥画了几笔,终于被慕云深盯着再次放下了笔,无奈笑道:“阿深,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一直盯着我看?”
“不能。”慕云深回答得没有半分迟疑。
这次轮到陆初发问:“为什么?”
“因为太太好看,怎么都看不够。”
“……”
陆初直接撂了笔,道:“不画了。”
而她的画板上,不过才勾勒出一个面部轮廓而已。
一幅肖像画了一周没完成,也不知道到底是作画者画工欠缺还是模特太不配合。
当然,陆初更倾向于后者。
慕云深倒是对此不以为然,起身走到她身后扫了画一眼,“唔,画得挺帅的。”
“单从一个轮廓里,你也能看出帅不帅?”
“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轮廓。”慕云深从背后拥住陆初,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画完肯定更帅。”
陆初拍了下他的手没拍掉,干脆身子往后靠在他怀里,“我倒是没看出来帅不帅,只知道某人皮越来越厚了。”
“皮厚”的某人趁机低头亲吻了下她的脸颊,“听林筝说,设计师送来的婚纱设计图你都不满意?”
陆初:“也不是不满意,婚纱设计都很漂亮,却总觉得华贵有余,但又少了些什么。”
慕云深低头思忖了片刻,“我让设计师继续画,好几个设计师,总能画出你喜欢的。”
“嗯。”陆初在其他事情都格外好说话,唯独在婚纱这件事上,她有些挑剔。
她越挑剔,慕云深就越高兴,因为这说明,陆初对二人的婚礼很重视。
“对了,下周就是妈的忌日了,我已经让冯清订好机票了,我陪你回s市一趟,安安还小,等他再大些,再带给妈妈瞧瞧,行不行?”
“让冯清把票取消吧。”
“怎么?”慕云深狐疑地看向她。
陆初:“等明年清明再去,下周会有人去看妈妈。”
慕云深知道她说的是沈锦文,以为陆初是不想见到他,掌心贴住她的手背,拢住:“好,都听你的。”
陆初道:“阿深,其实鬼门关走过一趟后,很多事情我已经不那么纠结了,包括……沈家。”
“嗯?”
“就让他好好跟妈妈忏悔吧,当年发生那样的事后,妈妈放手干脆,她一生坦坦『荡』『荡』,无愧于心。相反,沈锦文如今心中必然悔恨异常,我不会就此原谅他,但也不会因此再憎恨他,所以,就这样吧!”
慕云深试探地问:“那婚礼要邀请他吗?”
陆初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请,就当是个普通长辈。”
“好。”
二人没有在玻璃房温存多久,便见周芸顶着寒风一路小跑过来,开门的时候,掀进了一阵寒风。
陆初从慕云深怀里退出来,问:“周姐,怎么了?”
“安安突然哭闹不止,夫人都哄不住,她让我来请太太回去。”
陆初听是宝贝儿子的事,二话不说,就要回去。
慕云深无奈地扯住她,将大衣围巾给她结实围好,才牵过她的手:“一起回去。”
说来也怪,在苏慧手中哭闹不止的安安,一到陆初手上就安静下来。
“一饿就哭!”慕云深嫌弃地批评着儿子抽抽噎噎的样子,拿纸巾给安安擦鼻涕的动作却分外轻柔。
“半个小时才喝了牛『奶』,不可能是饿,我看单纯就是要妈妈了。”苏慧略有些吃味,语气酸酸道:“到底还是妈妈亲,一抱就不哭,我怎么哄都不见效。”
陆初撑开安安的嘴唇看了一会后,了然道:“妈,安安是长『乳』牙了。”
“是吗?”苏慧眼睛一亮,脸上郁『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快让我看看,我说怎么这几天闹得这么厉害,云深当初七个月才长『乳』牙呢!”
陆初和慕云深相视一笑,将安安递给了苏慧。
……
时间在孩子身上总是体现得比较明显,安安开始长一颗牙后,成长就慢慢步上正轨,长牙,坐立,爬行,行走,等安安终于颤颤巍巍地可以不扶着东西走路时,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春夏秋冬。
慕云深和陆初的婚期也到了。
安安在父母婚期这天被打扮成一个帅气的小绅士,和吴清河的女儿宁宁一起充当父母的花童。
这场婚礼排场十分浩大,慕云深精心准备了一年,婚礼的每一样细节都妥帖到位,宾客更是芸集了c市所有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至于陆初的婚纱……她垂头看了眼身上的婚纱,看起来简单,但是长达三米的曳地裙尾上绽开了无数繁复的刺绣花纹,听说是两百个绣工花费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赶制出来的。
“真别致,我以后结婚也要这个设计师给我设计婚纱。”苏瑾帮陆初整理婚纱,一边感慨。
她和林筝今天是陆初的伴娘。
陆初抚『摸』着婚纱的纹路,道:“恐怕不行。”
苏瑾奇怪地看着她:“为什么?”
陆初:“这是我妈妈当年亲手设计的婚纱。”
苏瑾:“……”
年初的时候,沈锦文得知陆初和慕云深要大婚的消息,让人送来这件婚纱的手稿,手稿的主人是陆澜星。
当年陆澜星已经做好嫁给沈锦文的准备,悄悄画好了自己期望的婚纱,却没有机会自己穿上,这手稿被沈锦文珍藏了二十几年,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陆初看到手稿的时候,便已经有了决定,只是陆澜星毕竟只是个画家,画家的手稿过于浪漫,慕云深交给设计师细化细节后,才打造出陆初今天这一身的婚纱。
乍看内敛沉稳,细看才知张扬肆意,一行一步间风华无双。
苏瑾有些遗憾。
陆初问:“你和单先生还是老样子?”
苏瑾脸『色』微变,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嗯,还能怎么样?”
陆初还想再问,林筝推门走进来,催促道:“快快,新娘子该出场了。”
一个绅士的小肉团从她身后跑过来,扑到陆初腿上,含糊地喊:“妈妈……漂亮。”
陆初笑着抱起小肉团:“安安,我们一起去找爸爸好不好?”
安安脆生生应道:“好。”
沈锦文当年没能让陆澜星穿上自己的婚纱,今日却顺利地将穿上心爱之人亲手设计婚纱的女儿亲手交到了她丈夫手里。
他没有对慕云深说一句叮嘱的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他被允许以父亲的身份参加这个婚礼,不过是慕云深不愿意陆初的身份被人置喙,陆初从来没有光明正大地当过一天沈家千金,但慕云深却要她嫁进慕家时势均力敌。
因为王子和公主,才能更顺理成章地被人祝福。
“我会好好阿初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沈锦文看过去,便见慕云深在以陆初丈夫的名义在诚挚地跟他保证:“我说到做到。”
“好。”沈锦文眼眶有些热,他点了点头,将陆初的手交给慕云深。
慕云深稳稳地托住陆初的手,凝向她的视线好似含了千山万水。
陆初的曳地婚纱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曳地裙尾绣着陆澜星最喜欢的花。
桔梗。
只是陆澜星心中无望的爱在陆初身上变成了永恒。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