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庭东默不作声地又点了一根烟。
金宣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瞒着吗?”
“暂时先不让苏慧知道。”慕庭东抖掉烟灰:“我会找个时间跟苏家还有苏馨把话说清楚。”
慕庭东为了苏馨作出的反抗,金宣都看在眼中,难免觉得有几分糟心:“哎,早知如此,你当初何必闹那么一出,吃力还不讨好。”
慕庭东看了眼苏慧和蒋丽的那顶帐篷,说:“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先去睡,我守夜。”
“好,你守上半夜,后半夜叫我。”金宣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帐篷睡了。
慕庭东抽完烟,回到帐篷拿了件外套披上后,坐到火堆旁,捡了几根枯枝添进去。
枯木枝有点湿,烧起来啪啦地响,蹿起的火苗,照亮他略有些深沉的眉眼。
慕庭东在火堆旁坐了一会,听见身后有细碎的动静声响起,他扭头看过去,就看见苏慧正抱着衣服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见是她,慕庭东的眉眼顿时软和下来,他看向苏慧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问:“外面冷,你怎么出来了?”
“睡不着。”苏慧披上衣服,挨着他坐下,把手放在火堆上烤,低声道:“这里挺暖和的。”
慕庭东勾唇一笑,伸手将她往自己身上揽了揽,苏慧顺势靠在他肩膀上,笑眯眯地抬脸看向他:“嘿嘿,现在更暖和了。”
慕庭东喉结一动,最终只是把她的衣服拢紧,说:“衣服穿好,小心着凉了。”
说完,他放开苏慧,拿起搅火棍将烧得跳出来的枯枝挑了回去。
苏慧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有些失落。
此情此景,难道不应该给一个吻?
转念想想也对,慕庭东在她面前素来都很克制,刚才在小树林另一侧吻她,大概只是一时头脑发热。
苏慧默默把外套穿好,也不再靠着慕庭东了,自己一个人坐着发呆。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只余火堆烧得噼里啪啦。
慕庭东察觉到异常回头时,就见苏慧已经穿好衣服,抱着腿,神『色』闷闷地把下巴戳在膝盖上。
“怎么了?”慕庭东奇怪地问。
苏慧没抬头,只掀了掀眼皮:“这样更暖和。”
“很冷吗?”慕庭东不明其意,把火堆搅旺了一些。
“……”
气氛这么好,对话却这么匮乏。
果然,刚才的慕庭东只是鬼上身,这个才是正常的。
苏慧不想说话,如果能这样坐一夜,也挺好的。
慕庭东盯着火堆看了半晌,低低叹了口气:“真是怕了你。”
苏慧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体一倾,慕庭东伸手将她捞进怀里,抬起她的下巴,落下了一个浅淡的吻。
慕庭东摩挲着她的眼睛,温声道:“睡吧,我守着你。”
苏慧瞬间心花怒放,她勾着他的脖子还了一个晚安吻过去,才心满意足靠在慕庭东怀里闭上眼睛,“慕庭东,我觉得今晚发生的事就像一场梦。”
“嗯?”
“就是太不真实了,我怕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慕庭东不语,只伸手捏了下她的脸。
苏慧疑『惑』地睁开眼睛看向他。
慕庭东问:“痛不痛?”
“痛。”
“那还是做梦吗?”
苏慧摇摇头,问:“慕庭东,我现在算你的女朋友吗?”
“怎么,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想反悔?”
“我自然是不想的,”苏慧顿了顿,凝向慕庭东的眼睛,说:“你能跟我讲讲你前女友的事吗?”
慕庭东身体微微一僵。
心底不由苦笑,苏慧到底还是苏慧,就算深陷感情里,她也还是理『性』的。
如果换做别的女生,此时怕是不会提这样的话题破坏气氛。
可苏慧这么问,想必是对自己的踌躇已经有所察觉。
苏慧感受到慕庭东的僵硬,垂眸道:“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不用勉强,我就是有点好奇,但并不是一定要知道。”
慕庭东确实并不想跟她谈起苏馨的事,但他更明白此时敷衍苏慧并不是最佳做法,于是低头看向她,问:“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你想听什么?”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后来又是因为什么分开的?”
慕庭东忆起与苏馨相识的场景,扯了扯唇角,说了四个字:“阴差阳错。”
苏慧困『惑』:“怎么说?”
“我和她是相亲认识的,但我原本的相亲对象并不是她。”慕庭东说到此处,深深地凝了苏慧一眼,才继续说:“我爸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那天正好生病没来,来的人是她的妹妹,我起初并不知情,按照家里的要求与妹妹相处,久而久之,我对她就慢慢产生了感情。”
苏慧扯了扯唇,这可不就是阴差阳错。
“我爸知道这件事后,强烈反对我跟她在一起,后来发生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出一二。”
苏慧脸『色』微变,试探地问:“慕老反对你跟她在一起,向苏家提出联姻?所以你们会分开,是因为我吗?”
“不是。”慕庭东抱着苏慧的手紧了紧,说:“你忘记了吗?那时,你让苏家拒绝了联姻,也和我保持了距离,我和她分开,怪不到你的头上。”
苏慧闻言,松了口气:“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爸……?”
这种家长拆散有情人的手段,苏慧深有体会,当初苏瀚宇和张雯清便差点因为张家的阻挠而无法顺利结婚,幸得张雯清认定了苏瀚宇,一心要嫁给他,后面张家虽然妥协了,但时至今日,还是对苏瀚宇有些不满。
慕庭东点点头:“我爸去找过她,两个人具体聊了什么我并不知道,但是自从那以后,她态度就不对劲,经常莫名奇妙与我闹脾气,我为了安她的心,想跟她求婚,但是……”
苏慧想到那日在凯华酒店里牡丹轩里看到的那一幕,顿时了然:“她没去?”
“嗯,没去,我等了一夜她都没来,第二天一大早,她来了,却是为了其他事而来,她怀疑我跟别的女人有染。”慕庭东说到此处,低头看向了苏慧。
苏慧愣了愣后,指了指自己:“你说的那个女人不会是我吧?”
慕庭东没有否认。
“有病吧,那天晚上我们是见了一面,但是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倒是希望有染,但你那时候就跟正人君子一样,温香软玉都入怀了,也不正眼看一下。”苏慧低声咕哝着。
慕庭东听着她的抱怨,嘴唇扬了扬,问:“你也觉得有点不可理喻吧?”
苏慧想,这不是有点,是非常不可理喻,如果是她,绝对不怀疑这些有的没的,如果慕庭东当真跟别人有染,她直接把他废了!
慕庭东不知道苏慧在想什么,但是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后脖子莫名有些发凉。
苏慧问:“你们就是因为这个分开的吗?”
慕庭东摇摇头,“不是,我虽然有些生气,但一直以为是慕家给了她太大压力,所以她才会疑神疑鬼。”
苏慧听到此处,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慕庭东之前被慕老剥夺啦两个多月慕氏总经理的权利,那两个月多,他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温阳说,他是因为和慕老意见不和,才会被慕老收回权利,若温阳的信息有误,那么慕庭东也有可能是主动放弃慕氏的。
因为什么?
结合刚才慕庭东的一席话,苏慧已经可以猜到一些端倪。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指,颤声问:“你以为是慕家给了她太大压力,所以你选择离开慕家,其实,你跟慕老并不是因为在公事上意见不和,而是在婚姻上,对不对?那两个多月,你去了哪里?”
“我离开了慕家,暂住在金宣的公寓里。”慕庭东知道苏慧会猜到这些事,所以并不打算隐瞒:“我爸不仅停了我的职务,还停了我的所有收入来源,那两个月,我其实就是个穷光蛋。”
苏慧蹙了蹙眉:“你们是在那段时间分开的?”
“嗯。我离开慕家,也给了她时间考虑,但是最终她退缩了,说是不想拖累我,跟我提出分手,让我回慕家跟我爸爸妥协,娶应该娶的人。”
苏慧闻言,沉默不语。
慕庭东有点『摸』不清她的反应,拉过她的手轻轻捏着,小心地问:“生气了?”
“没有。”苏慧说:“我只是觉得她真傻,如果我是她,我不会退缩。”
慕庭东眼皮子跳了一下,他神『色』艰难地问:“你当会怎么做?”
苏慧笑了笑,看向他问:“虽然你被慕老冻结了资金来源,但我相信你并不会因此消沉,你既然敢离开慕家,必然有你的底气,不是吗?”
慕庭东愕然片刻后,释然一笑:“我私下里有在跟金私下宣筹备一个项目,是信息娱乐方面的,我有很大把握能成功。”
“所以我说她傻,她并不了解你,她不相信你能平衡自己与慕家的关系,她还觉得你在乎的是慕家,却不知道就算你离开慕家,也能飞得很高。如果我是她,我绝不会退缩,我愿意陪你赌,就算赌输了,我也绝对不会后悔,输了又能怎么样,以你的能力,换个地方依旧可以东山再起。”
慕庭东心底一震,火光映照下,他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清,他哑声道:“你……这么信任我吗?”
苏慧:“我相信你,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应该也想过带她离开c市吧?”
慕庭东看着火堆,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刻,慕庭东终于清晰感受到了苏馨和苏慧之间的区别。
苏馨总爱把事情都往坏处想,苏慧的理『性』却永远凌驾于感『性』之上。
慕庭东问她:“如果换做是你,那种情况下,我让你跟我离开c市,你愿意跟我走吗?”
“如果我是她的话,我愿意。”苏慧说到此处,耸肩道:“但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跟你走。”
慕庭东倏地扭头看着她,双眸在暗夜里格外漆黑。
苏慧无谓地迎上他的视线:“我是苏慧,是苏家大小姐,我的身后还背负着家族使命,所以我没有任『性』的资本。但我并不会有那种面临选择的情况,因为如果早知是一段无果的感情,就算再喜欢,我也绝对不容许自己去碰。慕庭东,我任着『性』子让自己对你泥足深陷,是因为我知道你是我可以喜欢的人,如果婚姻和爱情都能成全,那么对我来说是一种幸运,如果注定只能选择一种,那我选择婚姻。从我被我父亲选定那一刻时,爱情对我来说,就是虚妄又遥不可及的东西。”
这话有些无情,但却是苏慧心眼里的实话,或许慕庭东听了这些会心中不快,但她也不会因为讨好他而撒谎。
她是喜欢慕庭东,因此也想喜欢得坦坦『荡』『荡』,但她的喜欢,开始确实是选择『性』的,若慕庭东不愿意接受,她也不会强求,所以她提出了交心和交易。
慕庭东盯着苏慧看了半晌,倏地伸手将她狠狠地抱进怀里,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情绪,他问:“你这么诚实,就不怕我生气吗?”
“怕。”苏慧有些难受,在他臂膀里挣了挣,没挣开。索『性』也就任由他这么抱着了,“但是我说的是事实,你可以选择生气,但不能选择不信。”
“你真的是……”慕庭东有些无奈,恨不得再大力一些,将她直接『揉』进他的骨血里,“让人拿起了就再也放不下了。”
苏慧窝在他怀里吃吃地笑:“我有这么好吗?”
“嗯。”戳心肝的好。
“既然我这么好,那就要把我牢牢抓住了,知道吗?”
慕庭东嘴角凝结了抹笑意,他放开苏慧,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头:“怎么皮这么厚?”
苏慧抓住他的手指,直接张嘴咬住,牙齿泄愤似地用力一磨,含含糊糊道:“你这么不好追,我皮要是不厚早就被你吓跑了!”
慕庭东吃痛,却放任她咬着,另一只手则是将她松松地拥进怀里,笑道:“嗯,已经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