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动作迅猛,那北冥剑的剑尖只一个呼吸间便到了袁彬身前!
瞬间,一阵金铁争鸣!
三道人影从两侧闪出,那一副铁尺及一对铁戟架住剑身,欲挡住剑势,然而这须臾间,沈渊力道刚猛,竟丝毫不受铁戟铁尺影响,依旧刺向袁彬!
就在那北冥剑剑尖抵至袁彬身前三寸之处时,只听“当”的一声,沈渊这一剑,竟是刺中了突然闪现在袁彬胸前板斧斧面上!
再看那持斧之人仓促间发力,脚下不稳,而这一剑势大力沉,那剑锋顶着斧面依旧重重击打在袁彬身上!
袁彬胸前吃痛,即刻感到一股大力袭来,自己再站立不住,后退着踉跄几步,跌倒在地上!
再看那斧面背面,竟是被北冥剑穿透一毫,露出了一点剑尖!
不过还是在关键时刻,终是挡住了那气势如虹的一剑!
否则,袁彬危矣!
“大人!”
四大金刚一惊,不及跑到跟前,只见汪直在袁彬身后,缓缓将其搀扶起来。
此时沈渊才注意到汪直,手上一抖,拨开那三人,持剑而立!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兔起凫举之间,庞青在沈渊身后,已然来不及阻挡,只得与三人说道:“千万不要小瞧此人!”
那使板斧的沉声说道:“不必兄长提醒,方才交手一瞬,我等已知此子不能小觑!”
四大金刚现下凑齐,各自手上持着兵器,将沈渊围在中间。
汪直听得四人所言,不由的眼前一亮,他倒是想拱一拱火,叫这四人试试沈渊的武功。
不过只听袁彬咳了两声,吃力道:“都住手!”
方才那一下,实叫这古稀之人有些吃不消。
“大人!”
四人有些担心,其中持双戟的说道:“此人一心对大人不利,不能不防!”
“无妨,你们且在院中候着,无我命令谁也不得向前一步!”袁彬又瞧了瞧汪直,“汪大人,劳烦在院中暂候。”
庞青急道:“大人,可是......”
袁彬摆摆手,长叹一声,显得有些疲累。只见他缓缓穿过四人,走过沈渊,道了句:“你来。”随后径直走向怀恩堂。
瞟了眼袁彬,沈渊紧跟在身后,这北冥剑就在手中,此时那四人立在院内,沈渊只要抬手一剑,便可结果了袁彬性命。
可看着那一副老态龙钟的背影,又在沈渊的眼中甚为可悲可怜,他不知为何会生出这种感觉,明明对袁彬恨意滔天,却始终是又有些下不去手!
方才也是一样,若是想要杀袁彬,沈渊自知趁其不备之时,必然能够得手,即便有那三人阻拦,也定然无济于事,毕竟自己暴起发难,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他在那瞬间瞧见了袁彬的目光,那眼中并无一丝慌乱,反而更多的是期待,期待自己能够死在他的手上,也好得以从自责中解脱。
沈渊在那一刻迟疑了,同时也给了那三人出手的机会!
一击不中,沈渊亦清楚的很,现下如再欲杀袁彬,若不除掉这四人,自己怕是没机会得手了。而此时,这机会近在咫尺,只是沈渊实在不愿意做出背后伤人的勾当!
这短短几步,袁彬坦然,沈渊矛盾,禾南絮担心,而四大金刚与汪直却在身后紧张不已,倒吸冷气!
袁彬进了厅内,立于龛前,看着地上赵伍的牌位,叹了口气:“死者已矣,渊儿,你又何必如此?”
“渊儿,岂是你这老匹夫能叫的!”
虽然下不去手杀袁彬,可是他这心中之恨无法释怀,自然也不会好言相与!
“大胆!”
庞青在院中怒目而视,指着沈渊喝道!
“庞青,不可再言!”袁彬在厅内斥责道。
“沈少侠,老夫罪孽深重,理应受死。”方才听得沈渊喝骂,袁彬心中悲戚,自嘲一笑,遂改了口,“先前你与老夫曾说老夫求死你便不叫我死,我欲求生,你便立刻杀我。”
顿了顿,袁彬弯腰将赵伍牌位拾起,想要将断成两截的牌位努力接好,可是事与愿违,崩坏的牌位总是缺了几处,又叹一声:“如今老夫不想死了。”
“哦?”
唰的一下,沈渊将剑身搭在袁彬肩头,袁彬只觉肩上一沉,又听沈渊道:“如此,且送你去见我父母,到了阎王那里你亲自去向我父母磕头赔罪!”
才要动手,只听一声:“不可!”
沈渊顺声瞧去,只见汪直冲进厅内,挡在袁彬身前!
“沈兄,千万不可冲动!”
“汪大人,此事与你无关,”沈渊没想到汪直会冲出来,“你且闪开,莫要伤了你。”
袁彬也劝道:“汪大人,这一段恩怨不了,老夫亦会抱憾终身,还请汪大人成全!”
“袁大人,你绝不能出事!”
汪直又看向沈渊,言语恳切:“沈兄,你若杀了袁老大人,这朝野上下又该怨声载道,惶惶不安!你难道希望青云庄之事再重演么?”
这一句话叫沈渊有所触动,他盯着汪直问道:“此话怎讲?”
“不瞒沈兄,据咱家所知,历代的锦衣卫指挥使有几个不似门达那般!袁大人在朝,锦衣卫上下信服,无人敢张狂为祸,便是那东厂也要给袁大人的面子。”
“这又如何?”
汪直有些气急:“又如何?沈兄,你可知道下任锦衣卫指挥使是谁?”
不待沈渊回话,又听他道:“是万通,是当朝万贵妃之弟!此人行事残酷狠辣,贪心不足,又有贵妃撑腰,将来坐上指挥使这个位子,与门达想比只怕会有过之而无不及!若现在无袁老大人压制敲打,你想一想,这北镇抚司、南镇抚司之下会多出多少冤魂!”
沈渊闻言微怔,显然是将汪直所言听了进去。
在场之人,除了沈渊与禾南絮,皆是识得万通此人的。他虽为万贵妃之弟,嚣张跋扈,但也却非汪直口中那般酷烈贪婪。
这话也叫袁彬一怔,随即明白汪直用心,不禁对汪直心生感激。虽说袁彬面对沈渊真心求死,可真说到底,谁能不想活着?
不过袁彬却对汪直另眼相看:“这个小太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四大金刚站在院内听着厅内对话,见沈渊迟疑,没再下杀手,不禁在心中对汪直千恩万谢!袁老大人对他们是恩深义重,若汪直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救下袁老大人,那么他自然也是这四人的恩人。
此间静的便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的清楚。
沈渊的目光跳过汪直又落在袁彬身上,片刻,只见他将剑身轻抬,收回宝剑,终是放过了袁彬。
不过嘴上却说:“袁彬,我知你在激我,说一千道一万,你还是求死已图解脱。你放心,我会叫你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听得沈渊如此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包括禾南絮在内,却唯有袁彬,果真心结难解。
他贪恋人世,舍不得一家老小;可又对当年之事心下自责,无颜面对沈渊!想来,这一辈子是堪不透生死了,也如沈渊所咒一把,无法心安!
只见沈渊燃了香,跪在灵位之前拜道:“孩儿不孝,只能暂留父亲母亲在此处,待孩儿寻到何有道,报了大仇,再接您二老回永平!”
沈渊磕了头,上了香,又转身面对袁彬道:“袁彬,我父母灵位暂且放在你这里,我不理你死活,但我父母香火供奉不可断!也算你赎罪了!”
“自当如此!”
袁彬放下身份,深深躬下身子,向沈渊拱手施了一礼。
“南絮姐姐,京城事已了,咱们也走吧。”
与禾南絮说过后,二人往外走去。
院中,庞青四人默然而立,沈渊瞟了一眼,便与这四人擦肩而过。
“小子,”庞青叫道,“倘若有机会,我等四人愿与你切磋一番,可敢应战?”
沈渊转身伫立,睥睨四人,淡然说道:“随时恭候!”
“渊儿......”
这是袁彬捧着一柄宝剑追了上来,抬眼只瞧沈渊冷冷瞧着他,又改口道:“沈少侠,此剑是我千方百计才寻到的,亦是你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你.......”
话未及说完,沈渊一把夺了过来,慢慢摩挲着,渐渐的眼圈泛红。
沈渊咬了咬牙,将泪水咽到肚里,将剑交还给袁彬道:“此剑,你先暂为保管,待我杀了何有道,与我父母灵位一齐接走!”
日渐西下,寒意更重。
沈渊与禾南絮回了客栈。
“明日我再去问汪直,若能动用朝廷力量去寻何有道这个狗贼,也算是多了一条门径。”
沈渊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准备暂留京城几日。
而袁彬在沈渊离去后,便有些失神落魄,将自己关在怀恩堂内,好似在与沈钧夫妇,以及赵伍的在天之灵诉说着什么。
庞青四人一直守在门外,汪直也是担心,在外来回踱着步子,问道:“庞千户,你说你们老大人不能想不开吧?”
“应该不至于,大人每天都会在怀恩堂内呆上一段时间,当年仇怨也算是了了,想必大人只是想多在里面呆一阵子?”庞青说的自己也有些拿不准,只道,“再等等吧,我瞧着里面还有动静。”
汪直点点头,突然灵光一闪,又问向四人:“你们觉得沈渊此人如何?”
“蛮横无礼,行事乖张!”
“目中无人!”
“武功不错,却出手狠辣!”
汪直一提及沈渊,除去庞青,余下那三人竟是七嘴八舌的数落着沈渊罪过,待看向庞青,只听庞青微微一笑:“有点意思。”
“嗯?”汪直不解,“庞千户此言何意?”
“此人心底良善,却又多了几分邪气,年纪轻轻,武功却不低,至少能与我平手!”
庞青一言,叫他人实在难以相信。
他们心中都知道,庞青武功在大内都是数一数二的,若在江湖之上,开宗立派也未必不能,这未及弱冠的毛头小子竟有如此功力?
瞧出三人不服,汪直趁热打铁道:“不如明日与他出城约斗,看看他武功到底如何?”
听了此言,四人面面相觑,心痒难耐,都想着去杀杀沈渊的锐气。
只听庞青道:“明日上朝时,我们不便进宫,就在此时约他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