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二人自此结为金兰,于沈渊而言,实在意义非凡。
从前山中无岁月,十三年孤苦无依,如今有了结拜大哥,就如亲兄一般,这心中岂能不欣喜若狂?
钟不负为人仗义,待他赤诚,又事事设身处地替他着想,稍有不对的地方,便加以规劝,而沈渊自古庙之后,凡钟不负所言,他亦大多都能听劝。
沈渊自幼父母双亡,师父离散,有这么一个人在旁敦促陪伴,故而他这一路上向来尊敬钟不负,视作兄长以待之。
古人云,长兄如父,这让沈渊似乎又感受到了那久违的亲情。
至少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在这世间飘零。
二人才起身站了起来,那老汉忙比比划划的叫特木尔去杀羊。
沈渊不知何意,见特木尔答应了一声,便往羊圈走去,忙道:“特木尔,你这是......?”
特木尔道:“阿爸要给二位恩公庆祝,叫我宰两头羊,一只来烤,一只来炖,也好叫二位恩公常常我们草原的美味!”
沈渊忙道:“这如何使得?不行,不行,你们过的苦,全指着这些牲口度日......”
特木尔故作不满,道:“莫非是瞧不上我们么?”
“你这话又从何说起?”
听了特木尔这话,沈渊也是不想让特木尔一家误会,忙道:“实无他意,只是......”
钟不负一把拦住沈渊,冲着特木尔道:“就依特木尔兄弟,说实话,我还真想尝一尝你们这的烤全羊是个甚么滋味?”
“好嘞!”
特木尔一听,露出两排白牙,笑容憨厚。
沈渊不解,拉过钟不负悄声闻问道:“大哥,这是为何?”
钟不负道:“你看那毡房已然烧毁,于特木尔一家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可草原上的人们最是淳朴热情,你若拒绝了他们,这才会伤了他们的心,不若咱们临行之前,留下些金银,以解其困厄,如此既不伤了他们,同时也好叫他们也能够重新择个地方,安然度日。”
沈渊恍然大悟,道:“大哥所言甚是。”
老汉重新燃起了篝火,将羊架在了火上烤,沈渊、钟不负与特木尔一家围着火坐在地上,就着风干的牛肉和蒙古米,喝这奶茶奶酒,听着特木尔吟唱着草原上的长调,老汉更是拿出了马头琴,以助酒兴!
没用多久,那羊身金黄油亮、异香扑鼻!
叫沈渊二人食指大动!
只见老汉放下马头琴,特木尔停了歌唱,父子俩一起将羊卸了,分给沈渊二人。
两个人相视一笑,道了声谢,只见那羊肉色泽诱人,香气飘在空中,更是叫人垂涎三尺。
钟不负不住称赞:“香飘十里也不为过啊!”
沈渊瞧了瞧,正要用匕首切来吃,那刀刃一割,只听一声细微脆响,原来是那外面的皮肉烤得发脆流油,匕首再下,只觉下刀之处忽然变得软嫩,切割切来极为顺畅!
将割下来得羊肉,放入口中。
“嗯!嗯!”
沈渊闭目细品,满面享受!深吸了口气,指着这盘中的羊肉,赞道:“好吃!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烤羊,回味无穷!老伯,特木尔老兄,这羊肉怕是不够啊!哈哈哈!”
老汉点头微笑,只听特木尔道:“不够还有,一会儿还有炖的,要是还想吃这烤羊,明日里再给你烤一只,留你们路上吃!”
酒过半酣,那只全羊已然也是吃的七七八八,此时老汉请了二人进屋,围炉而坐。
那灶火上正炖着满满一大盆羊肉,香气四溢,老汉又捧出一盘子酥油果子,比划着叫二人吃。
二人也不客气,抓起肉来便往嘴里送,那肉炖的火候极好,烂而不柴,鲜美无比,也不知怎的,几乎没有那膻味,实在是叫人赞不绝口!
酒足饭饱,二人起身便要告辞。
特木尔急忙将他们拦下,道:“眼下天色实在太晚,草原的夜色虽美,可是越美的地方,也就越危险,如果碰上了狼群,任你们武功再高,也架不住一群狼的袭击。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恶虎难敌群狼,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你们还是在我这里将就一夜罢了。”
沈渊摇头道:“虎豹豺狼我倒不惧,幼时长在山中,没少与这些走兽打交道。只因你这里还有女眷,我们住在此处,如何方便?”
钟不负也点头说道:“的确是有些失礼,不过贤弟,咱们没了马,也实在不便。”
话没说完,只听外头山坡之上,传来一声长啸:“嗷呜!嗷嗷呜......!”
钟不负一笑,又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说有狼,这狼便来了,定是方才烤的羊肉太香,将这群饿狼引了过来!既如此,贤弟不如我们就在此守夜如何?”
沈渊称道:“正合心意,说来与大哥也许久没有切磋一二。特木尔老兄,不必推辞,就这么办了。”
特木尔急道:“这怎么行,那狼群凶残,又险恶狡诈,实在是太危险了!”
钟不负这时突然示意禁声,沈渊亦是有所察觉,只有特木尔一家不知何事。
沈渊道:“你们莫要到毡房外面。”
说罢,与钟不负先后走了出去。
只见那山坡上一道人影伫立在月光之下,遥望着特木尔的营地。其身后一头身形硕大威猛的灰狼,亦是直勾勾的盯着。
忽然那灰狼仰头又是一声长啸,顿时黑暗中二十几双绿油油宛若鬼火的眸子,从黑暗中闪现。
而且慢慢的接近着营地,那羊圈马圈早已是躁动不安,羊叫声,马嘶声连连不觉。
再听那黑暗中,隐隐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和一股子腥气。
沈渊悄声对钟不负道:“那上面的人有古怪,能驯服头狼,有些本事。”
钟不负点头,朝着山坡上喊道:“这位朋友,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不妨近前来叙,如何?”
那人远远望着烧毁的毡房,似是察觉此地虽有蹊跷,却并未对他有何威胁,而喊话之人又并非鞑靼人,更没有敌意。
于是,只见那人与那头狼一般,仰头嚎叫,出来的声音竟是与狼一般无二,直叫沈渊二人啧啧称奇!
那狼啸之声悠远,再瞧那群狼闻声,登时止步,令行禁止,竟是与军队一样!
接着,只见那群狼纷纷退后,恋恋不舍的瞧了瞧营地,转头散去。
沈渊二人惊骇无比,狼居然会听从一个人的命令,而瞧那头狼在那人影身旁,亦是俯首称臣的模样,不禁让二人暗叹此人好本事,同时也笃定,此人出现绝不简单!
那人信步而来,身后的头狼就低着头,乖巧的跟在其身后。
待那人走近,二人不禁对此人更为好奇,只见那人年岁未及三十,约莫八尺身,健壮有力,剑眉朗目,颚下短须浓密,论样貌除了沧桑一些,倒也不失一表人才。
最叫人称奇的,乃是他得穿着和发式。
身披貂裘,里面则是穿着绣着狼头的白色盘领衣,腰上系着吐骼带,脚上乌皮鞋,俨然一身女真人的打扮;但其发式,却是正经的汉人发式,头顶梳了一个发髻,又以小冠束之。
如此不伦不类,没惹得沈渊二人所笑,反而更叫他二人愈发的慎重。
钟不负稍一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兄弟怎么称呼,从何而来,到此何事?”
那人左右看了,思索片刻,慢慢回了礼,出声道:“天狼教,霍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