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美人一脸的不以为然,接过了美人娘递过来的茶水,随手放到了一旁,脸上突然正色起来:“你真的决定了?”
美人娘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他一心想要儿子,我这身体又生不了,幸好翰翰他爸爸的抚恤金到了,倒也不愁以后的生活了,只可惜了——”
她的视线落在了似睡非睡的小姑娘身上,脸上流露出几许惋惜,高美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哼了一声,不瞒的抱怨道:“结婚的时候还说什么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哼,生出这么个乖巧的女儿,估计把福气都用光了,还想生儿子,做梦去吧!”
显然非常了解闺蜜的脾气,美人娘微笑着任由她发泄,没有打断她,抱怨了一通后,高美人自动自发的止住了话题,话锋一转,说起自己来:“我这一走,咱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
美人娘也沉默下去,屋子里一时间有些伤感,半晌,美人娘真心实意的劝道:“你去了那边可要好好过日子,别跟现在似的,三天两头打一架,到底是国外,人生地不熟的。”
两个闺蜜头碰头低低的又说了许多私房话,简晗却完全没有心情再去偷听,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美人娘,竟然想和便宜爹离婚?!
她的心七上八下,同时,也感受到了这个小小的身体传递来的紧张和不安,显然,年幼的沈涵虽然没有听懂美人娘的言外之意,却也敏感的察觉到了她欲要离去的心思。
简晗心乱如麻,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高美人盘桓了一下午后,终于告辞离去,美人娘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她,回来后,脸上的浅笑迅速的消失了,眉头微皱,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一声轻到几乎听不到的叹气,却如暮鼓晨钟,又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在了简晗耳边,重重的击打在了她心头,让她一下清醒过来。
简晗之前效仿方清翰,对着镜子做情绪练习的时候,喜怒哀乐是最基本的情绪变化,熟练后,她又研究了人物的其他情绪变化,比如兴奋,比如震惊,再比如——
叹气。
根据她的研究结果,人物在不由自主的叹气的时候,往往是内心里承受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压力,才会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通过叹气这一种方式纾解发泄出来。
美人娘有什么压力?还是在送别了闺蜜后,转身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只说明了一个结果,美人娘心底,藏着一个连闺蜜都不能告诉的秘密!
美人娘连离婚这样的大事,都可以跟闺蜜透露,又有什么事情,竟是连闺蜜都要隐瞒的?!
简晗细思之下,顿觉极恐。
可惜,做为一个回忆的旁观者,她除了袖手旁观,根本改变不了任何历史,这让她的情绪一下低落下去。
到了晚上,美人娘做好了饭菜,拿出了小方清翰用过的练习册,翻到背面,拿起笔,一个字一个字的教起了她:“这个是鹅,你看一个我,一个鸟,是长了白白的羽毛的我的鸟,这个是饿,食字边加上我,我想吃,不就是饿了?”
小姑娘圆滚滚的苹果脸皱成了一个橘子,她的鸟?她不要了,只要鸟好不好?还有那个饿,哎哎哎,谁想吃不是吃啊,光留下个食字边正好,使劲吃!
很快,小姑娘就勤奋的造出了一个新字,食字边加上鸟,还一本正经的告诉美人娘:“鸟想吃,也是饿呀,吃的鸟,就是鹅呀。”
美人娘被她逗得前仰后合,故意板着脸吓唬她:“你就胡编乱造吧,等哥哥回来了,看他怎么修理你!”
话音未落,小少年清爽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沈涵涵又干什么蠢事了?”
美人娘便笑着拿起了练习册,把小姑娘造字的事给说了一通,说完却见小姑娘不知道何时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外面只露出了一个圆滚滚的小屁股,还撅的高高的,活生生的一只小鸵鸟。
小方清翰和颜悦色的唤她:“涵涵,来,哥哥教你个新词,它的鸟。”
小姑娘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不要鸟,只要它!”
啧,这丫头倒是鬼精鬼灵,什么字简单就要什么字!
美人娘再度被逗乐,笑了一通后,伸手把小姑娘从被子里捞了出来,揽在了怀里,揉头揉脸狠狠的疼爱了一番,眼角余光扫过,察觉到一旁的小少年唇角微微翘起,却又强作一脸镇静,心中一动。
说起来,打从大半年前,这孩子考了双百在她面前邀功后,变的镇定了许多,很久没见他这副可爱的小模样了,美人娘笑眯眯的看着儿子:“今天在学校怎么样?顺利吗?”
小少年腰杆笔直,轻咳了两声,故作风轻云淡的开了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做了一套测试题,校长同意我跳到六年级了。”
简晗的眼睛都瞪圆了,厉害了我的哥,据她所知,这小子今年才三年级吧?就算临近期末考,马上就可以升四年级,可一下跳到六年级,那也是连跳了两个年级哦!
美人娘也很是高兴,惊喜连连的追问,“真的吗?”
小少年矜持的点了点头,从书包里掏出来两套试卷,只见上面红笔朱批,数学一百,语文则拿了九十八。
小少年一脸遗憾:“可惜,作文被扣了两分。”
简晗:“……”
母子三人喜气洋洋之际,便宜爹的声音粗声粗气的插了进来:“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笑声戛然而止,片刻后,美人娘笑意吟吟的开了口:“是翰翰,考过了五年级的测试,下次开学,就可以直接跳到六年级了。”
便宜爹一愣,眼皮垂落,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于是,简晗看到,美人娘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的消失了,屋子里一片安静。
她的心里一阵发慌,这种慌乱,不光来自于她,更多的,来自于年幼的沈涵,自幼失母而敏感的小姑娘已经意识到,如果不做点什么,她的美人娘,只怕就要离她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