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永灿瞥见外甥女脸色很难看,嫉妒之火几乎从眼睛里冒出来了,不由得皱了皱眉。
在姚永灿看起来,贵妃此举十分不明智,皇上是什么人?天下之主,后宫美人如云,对贵妃的恩宠算是独一份了。
最重要的是,贵妃的儿子被封为皇太子,是顶天的实惠,贵妃此时若能表现出大家风范,宽容雅量,比拈酸吃醋更能迎合皇上的喜好。
外甥女年轻的时候虽貌美如花,但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和韶华正盛的昭妃相提并论,但这些年,皇上的后宫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过?
只要贵妃沉得住气,熬到将来太子登基,自有泼天的富贵尊崇,何苦吃一个异族公主的醋?若一不小心惹恼了皇上,只会让皇上厌弃。
想到这里,姚永灿身子微弯,脸上堆着忠君爱国的笑容,“皇上,臣认为昭妃娘娘所言极是,乌兰亲王身为大夏驸马,自知皇上对他恩深似海,粉身碎骨亦难报皇上恩典,他临时返回,想必有极为难言的苦衷,内心定然十分煎熬,微臣此去,定会协助铖王将此事处理得圆满妥帖,绝不伤及两国情分,并永保长治久安,边境安宁。”
姚永灿一番话让皇上很是受用,“姚爱卿之言甚合朕意,铖王,你定要不虚此行。”
乌兰加玛眼底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嘲讽之色,快得让人捕捉不到,却丝毫不掩她的万种风情,千般娇艳。
乔弈绯听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姚永灿一个闲散伯爷,任个闲职而已,说起话来却仿佛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智,能令四海归一,天下一统,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今晚的宫宴,明明铖王才是主角,谁都知道文宁伯看似在溜须拍马,实则喧宾夺主,让人差点误以为他才是肩负两国和平重任的主宰,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偏偏皇上不仅不怒,反而对文宁伯赞赏有加,乔弈绯看向秦湛的方向,却见他面无表情,眼神也没有半点波澜。
这人真是沉得住气,乔弈绯干脆低头专心对付盘子里的美食,今晚宫宴人不多,御膳房送过来的食物还冒着热气,精美细致,很是可口。
宴会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章贵妃唇角无意识上扬,她明白舅舅的意思,只要能压制皇后一派,乌兰加玛再得宠也翻不了天。
想到这里,章贵妃松了一口气,朝中许多人都对舅舅的这个伯爷愤愤不平,认为舅舅一无才干,二无功劳,凭什么可以得封爵位?
只是,舅舅的本事外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舅舅善察言观色,揣摩人心,能说会道,连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召舅舅进宫解闷,舅舅往往也能哄得皇上眉开眼笑。
这么一个会讨皇上欢心的人,封个伯爷又有什么奇怪的?天下什么事比皇上开心要紧?
太子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了,“父皇放心,朝野皆知,铖王才干过人,相信此行定会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广德侯自然也听出了弦外之音,他虽然打心眼里看不起文宁伯这种只会耍嘴皮子的人,但他最近和铖王有过节,自然乐意看铖王倒霉,当即粗着嗓门道:“皇上,臣是个粗人,心眼实,不会说好听的,一心只知道效忠皇上,效忠朝廷,只要对大夏有好处的事,臣万死不辞。”
接下来又是一片表忠心的声音,乔弈绯听得头痛,虽然秦湛名为使团负责人,但其他成员一个个都是居心叵测,各怀鬼胎,还没出行,狐狸尾巴就争相露出来了,比戏台子都精彩。
还没启程,她就知道此行绝对不会寂寞,路上定然精彩纷呈,更不要说到北燕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使团,也亏皇上想得出来。
形势一片大好,乌兰加玛举起酒杯锦上添花,“皇上驾下文臣武将皆是忠心耿耿的栋梁之材,皇上是有道明君,群臣同心协力,难怪大夏会呈现出此等生机勃勃之象。”
乔弈绯差点以为乌兰加玛被人夺舍了,多日不见,一张嘴巴竟能甜如蜜,完全不亚于自己,真是士别三日已非吴下阿蒙。
好听的话由可心的人说出来,效果自然加倍,皇上笑容愉悦,“诸位爱卿,朕预祝你们一路顺风。”
“谢皇上。”
皇后眼底掠过一道暗影,语重心长道:“铖王,此去北燕路途遥远,事关邦交,皇上担心你年轻气盛,所以多派些得力人手从旁协助,你可要体会皇上磨炼你的一番苦心。”
不愧是皇后,不着痕迹轻飘飘地就能让这些跳梁小丑般的牛鬼蛇神自取屈辱,知道自己的位置,不要妄图在她面前本末倒置,颠倒是非,乔弈绯佩服得五体投地。
秦湛终于站起身来,淡淡道:“儿臣明白,多谢父皇恩典,多谢母后提点。”
宫灯为俊美淡漠的秦湛增添了一层华美的琉璃色光泽,越发显得他清雅尊贵,太子看在眼里,不可抑制的嫉妒涌上心头,神态多了一丝阴郁,目光落到乔弈绯身上,故作好奇笑道:“听说宁乐郡主是铖王举荐的,本宫有些想不明白,铖王莫不是有什么私心吧?”
自从成亲之日宁乐郡主突发疾病,靖乐公主临危受命之后,宁乐郡主就是个尴尬的存在,但毕竟是皇上自己的女儿做了亏心事,总不能朝令夕改地把郡主的封号收回去,一则皇上还没有不顾形象到这个地步,二则大夏也不差这一个郡主。
太子这么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乔弈绯身上来,本来就有人对她的出现心存疑虑。
使团中人个个都大有来头,唯有她显得有些古怪,毕竟是郡主,不是普通婢女,但在皇帝面前,大家又不敢问,太子只不过是把大家的疑问说出来了而已。
太子似笑非笑,等着看好戏,连皇上的视线也看了过来,众人瞩目中,秦湛平静道:“太子英明,臣弟的确有私心。”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这话的意思大家都懂,连皇后脸上都浮现一闪而过的怒意,秦湛这是要气死她吗?
姚永灿笑而不语,广德侯面露哂笑,章贵妃一脸得色,乌兰加玛面不改色,坐在后排的徐天舒俊秀的容貌掠过一道讶然。
“哈哈哈!”太子发出愉悦的笑容,看看乔弈绯,又看看秦湛,脸上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宁乐郡主虽然出身是低微了些,但聪明伶俐,容色倾城,也难怪铖王有此私心,此去北燕,千里迢迢,一如不见,如隔三秋,铖王向父皇请求宁乐郡主同行,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本宫能理解。”
皇后几乎要拍案而起了,雍容的面容下已经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广德侯火上浇油,连连颔首,“太子所言甚是。”
有人强忍住笑意,宁乐郡主什么名声大家都知道,退婚两次的人,没想到素来清高的铖王居然会看上这样一个女人,而且还居然堂而皇之带在身边?
也有人朝乔弈绯投去鄙夷的目光,这女人凭着一副好皮囊,先是勾引乌兰亲王不成,转头就勾搭上铖王,商家女子,手段果真了得,品行实在叫人不齿。
“郡主同行,乃父皇恩准,太子此言莫非在置喙父皇旨意?”秦湛眸色幽凉,不疾不徐道。
太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姚永灿见势不妙,忙笑道:“铖王此言差矣,太子也是一片兄长好心,履行皇长兄之责,还请铖王不要介意。”
“本王若是介意,又当如何?”秦湛可不是会给人台阶下的人,也不理会姚永灿能把死的说活的一张嘴。
姚永灿毕竟是老江湖,闻言也不急不怒,呵呵两声笑,“殿下介意也情有可原,殿下身份尊贵,血气方刚,看上个姑娘也属人之常情,殿下放心,大家都年轻过,都懂得。”
神仙打架,乔弈绯很安心地吃着面前一道枣泥糕,御厨手艺不错,酸甜爽口,安安静静做一个看戏的小鬼。
徐天舒看到旁若无人的乔弈绯,脸色晦暗不辨,剑拔弩张到了这份上,她倒是安心吃得下?
秦湛不理会姚永灿,幽深的目光落到太子身上,淡淡道:“太子就不好奇臣弟是怎么对父皇说的吗?”
太子眼神一闪,“铖王不妨告知我等?这样大家心里也踏实。”
“宁乐郡主出身商家,通晓北燕风土人情。”除了皇上之外,秦湛波澜不惊的声音让众人齐齐一惊。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宁乐郡主看起来这么娇滴滴一个黄毛丫头,真的通晓北燕风情?
但几乎是同时,众人就把心头的疑虑压了下去,有太子前车之鉴,铖王都已经禀报过皇上了,自己若是再质疑,不是显得皇上昏庸糊涂吗?
太子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尴尬起来,他之前说秦湛是私心,没想到秦湛居然藏了这么一招,倒打一耙,反倒显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皇后脸上终于掠过一道笑意,乔弈绯是真通假通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秦湛还不至于犯糊涂到这份上。
众人心思各异中,一道略微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来,“就算她通晓北燕风情,我大夏人才济济,此等要事,何须一闺阁姑娘出马?”
姚永灿一听就皱了眉头,这个外甥女,就是太沉不住气了,老是给自己挖坑,他救场的速度都赶不上她挖坑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