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锐想对这位故人说一句话。
于是她一直坐在包厢,听下面说的书,让过往种种从眼前一帧又一帧的,从眼前掠过,依然鲜明如初。
思及郁南,恍然如梦。
日渐西斜,酒楼快打烊了,楼下的食客也渐渐散去,有小二敲了包厢提醒。
伏锐这才起身,缓缓下楼。
马大嘴乐呵呵的,收拾听众打赏的铜板和碎银子,荷包装不下,便拿短襟衣摆拖着。
她喜滋滋地颠了颠,就要离开,忽而听到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等等。”
清越而明朗,莫名的熟悉。
她疑惑地转身,手却一松,衣摆下垂,数不清的铜板和碎银子落在了地上,叮叮咚咚地脆响。
伏锐含笑立在她面前,身上依旧是一身绛色的胡服,亦如初见的明媚张扬。
只是岁月柔和了她笑容中锋芒毕露的棱角,多了几分稳重,也多了几分高不可攀的深沉威严。
一枚铜板悠悠地滚在到她脚边,撞上她的靴子后停下。
伏锐弓腰拾起铜板,缓缓向故人走去,高不可攀皆褪去,只余当年坐在郁南山麓田埂上的亲切平和。
“大、大当家?嘶——”
马大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疼得自己吸气。
“嗯。”
伏锐含笑点头,将铜板递给她。
马大嘴这才反应过来,一张马脸咧开老长的笑,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嘴唇抖个不停,明明平日里那么能说会道,现在却结结巴巴。
“哦不,陛、陛下,您现在是陛下了……草民参见陛下……”
她正要行礼,却被伏锐扶住。
“微服私访,不必多礼,且唤我大当家吧。”
“大当家!”马大嘴笑的极灿烂,那声大当家脱口而出,像在郁南山一样。
“我是郁南山麓的村民,当年晋康郡狗贼剿匪……”
她以为伏锐大抵是忘了以前的旧事,激动地想说明自己的身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自豪。
“我记得,不然怎么让你唤我大当家?”
伏锐失笑,许是她容装依旧,许是她眉眼温和,马大嘴渐渐平复了心中紧张,听到她说还记得自己,更为欢喜了。
“大当家怎么到这儿来了?”
伏锐不顾刘昌还在,一本正经地扯谎调侃,“听闻民间有张‘马神嘴’,久仰大名,特来一听。”
马大嘴脸一红,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大当家过奖了,哪儿有什么‘马神嘴’,都是她们瞎扯的……”
扶瑾与卫荆面面相觑,很想回马大嘴一句:再能扯也没你能扯。
伏锐蹲下帮她捡地上的银钱,马大嘴连忙阻止,“我我我我来就好,您快起来!”
伏锐将铜板放在她掌心,动作自然,像平日与熟人聊天一般,“与我说说这些年生活得如何吧?”
马大嘴立刻说了起来,说自己这些年靠说书发了财,不但养活了一家老小,还收了好多徒儿,遍布大江南北。
她一旦说得起劲,总忍不住夸张,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在说自己,直把自己夸上了天。
将着讲着她自己,却总能扯上伏锐。
“大当家你太厉害了,巴拉巴拉巴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