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从玉娘手中接过那块剪的破烂的丝绸，看到这惨状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那人用的是玉娘房中的剪子，下起手来毫不留情，已经基本完工的裙袍被剪的稀碎，连块稍大点的整布都看不到，拿起来偶尔还会有些细小的布条从中掉落。
金蚕丝是汉国特产，早几年民间一位织女偶然从山中发现一种金黄色的春蚕，发现就连它们吐出的丝竟然也是金黄色，在意识到这种春蚕的珍贵之后她当机立断将之献到了王宫，最后竟在织造局谋得了一份御用织女的职位，后来奉王命专职培育这种金蚕。
这种蚕存世数量极少，汉国王君下令搜遍全国也只找到了几十只，至于其他六国，更是连一只都没有找到。他们一直把这些金蚕当宝贝一样供着，这些年不断改进饲养方法这才繁殖的多了些，吐出的丝柔韧性也比之前好上许多。
可纵然是这样，能够得到一匹金丝绸也是极其幸运的，汉国国君懦弱，将手中所有的丝绸都献给了莫措国君商度，商度又大方的赏给闵侯一匹。闵侯自己也舍不得用，赶上老娘过五十大寿，为表孝心，这才从库房将之拿出，最终选定了这些日子大热的锦绣阁来制作。
卫青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破碎的不成样子的布料，心中也是有些焦躁。
单听王穆山描述就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有多么珍贵，不提这身衣服，就是剩下的布料，她们多毁坏一片恐怕也会惹得闵侯府中不满。
如今最重要的反而不是工期问题，而是这些丝绸，这些可是要人命的东西。
“老王，这匹丝绸这么贵重，为什么商……国君要将之赏给闵侯，这闵侯到底是什么人？”
“嗯？”卫青的这个问题他一时有些愣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闵侯的身份，他到底是什么人，能得国君如此厚重的奖赏。”
“这……传闻，闵侯是国君的亲侄，他自幼远离王室在宝鸡城隐居，成年后国君怜悯他身世孤苦，这才封了侯，将他的领地就定在这里，也免了他……离乡之苦。”
“是吗，不是说……国君当年夺嫡之争将王室兄弟同胞都杀了吗，怎么还有个侄子？”
听到卫青这句话，王穆山下意识的环顾四周，见这里并没有外人，这才凑近一点，在卫青耳边压低声音道，“青少，你还年轻，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很正常，当年夺嫡之争国君确实是将几个兄弟及他们的家眷全都杀害了。但是还有一个例外，就是闵侯，闵侯其实是当年大公子也就是已经确定好的世子的长子，只是因为他母亲出身卑贱，乃是公子醉酒之后与女奴荒唐之后才留下的种，也因此一直未被世子承认，闵侯出生之后被女奴养在外面，直到国君夺嫡成功，政基稳固之后才被人提起。”
许是因为触及到王室秘辛，王穆山一段话说的很是忐忑，眼睛不停地看着周围，生怕被有心人听到拿去做文章。
“所以后来他的王位稳固，又怕残杀一名幼儿会引起民众的反感，就索性留下了闵侯的性命？”这种事情并不难猜，卫青也就趁着王穆山停顿的工夫接话道。
“正是，那几年坊间都传言说国君恐怕是恨不得杀了闵侯，可他要顾及身为国君的威严，便大度的将他放了，还命人好生照料，不仅如此，还亲自为闵侯取了名字，叫渠。再后来，闵侯回到宝鸡城生活，直到成年后被封侯，事情过去这么久，关于这件事情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了。”
“对了青少，这里毕竟是闵侯的天下，您出门可千万不要随意提起此事，当心招惹祸端。”
“放心，我心中有数。”
也就是说，虽然这商渠是女奴所生，但照正统来说，他才是那位世子的长子，虽非正室所生，但也是将来继承世子位的有力竞争者。若是没有商度后来的夺嫡之争，商渠的父亲就会是国君，而他也不会仅仅只是个领地偏远的侯爷？
这闵侯若是个不中用的也就罢了，顶多是看着碍眼，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可偏偏闵侯并不是无能之辈，单看他将宝鸡城治理的这般井井有条就知道。
所以，商度看商渠应该就不止是碍眼了吧，怕是日思夜想都想弄死的程度吧。
卫青看着地上掉落的碎布，嘴角微勾。
没关系，不管你到底想不想杀了他，我都会让他这么以为的。
“那这闵侯恨国君吗？”卫青突然问道，有了仇恨才好夸大事实啊。
“啊？这……青少，这咱们这些小人物哪能知道呢，不过闵侯过的很不得志就是了。”
“哦？怎么说。”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你看别的侯爷，分了封地之后手中都会握有一定的兵权，虽然主权还在国君手中，可那也算是他们的一股势力，遇到危险可以应敌，可是御侯就没有。”
“没有？那城门那些……”
“嗨，那些都是闵侯的亲卫，整座城中也就城门有看守的士兵了，在其他地方您可曾见过？”
“这……好像是真的没见过。”卫青仔细回顾一下，的确是这样，街上出了什么小冲突都是自己解决，大了就自己去官府，也没见有什么官兵出来拿人。
“对啊！闵侯手中是没有兵权的，国君说是怕他手中事务繁杂伤身，其实还不是防着他嘛……”王穆山越说越起劲，没等卫青接着问呢，又说道，“咱们这宝鸡城，城中守卫虽然不多，但是并没有出过什么劳民伤财的大事，还有这些做买卖的人其实比那几座大城要多，也是因为守卫不足的原因。闵侯鼓励这些商铺的发展，他们发展起来交给官府的税银就多了，这些多出来的银子就是闵侯连通附近几位侯爷的桥梁，将来万一有什么大事发生，闵侯就可以用这笔银子请来几位侯爷手下的兵力来保护自己手下民众的安全。”
“原来如此……不过老王，你对这些事倒是很清楚嘛。”这事他一个小掌柜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嗨，不光我，城中有些年纪的人都知道这些事，闵侯毕竟是在这里长大的，他的身世又凄惨，我们对这些自然是上心，再加上他也从不隐瞒，城中的很多事其实闵侯都有征求我们这些下民的意见，我们对他是真心爱戴。”说到这，王穆山还看了一眼玉娘。
玉娘也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知道这些事情。
是这样啊……卫青想着，看来自己将事情推到商度身上倒还是可行的喽？
卫青托起下巴，心思逐渐活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