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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特会心浅笑了一声,道:“以后你会明白的。”
“如今国君已然离我们而去,虽说威尔斯军团已经将伦巴第北部波河平原的大片土地纳入了威尔斯省的管辖之下,但通往伦巴第南部沿海港口的通道一日未通,我便一日不敢松懈。”
片刻前亚特舒展的眉头突然紧皱,满怀忧虑。
“是啊,国君在两军交战中不幸遭难,是所有人事先都没有料到的事。”罗伯特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当初亚特去隆夏拜访弗兰德之时,罗伯特也随侍左右。初见这位勃艮第侯国下一任国君之时,弗兰德身上那种天生的领袖气质和巨大的野心曾让罗伯特为之倾倒。若不是早已充当了亚特的幕僚,罗伯特定会毫不犹豫地追随弗兰德而去。
“但退一步说,国君的离去似乎对大人更有利一些。”罗伯特话锋一转,直击亚特的内心深处。
“说说你的想法~”亚特并未因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责备罗伯特。
罗伯特将身下的椅子向亚特的方向挪动几步,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葡萄酒润了润嗓子。
“其一,以国君的为人来看,清除所有潜在的威胁是他一直以来奉行的基本信条。从他开始打压老派权臣鲍尔温伯爵开始,就注定不会结束。其实,自威尔斯军团南下伦巴第之初,国君紧接着便亲自带兵南下,一方面是想借我们之手为他开疆拓土;另一方面,看着自己这位南疆伯爵大张旗鼓地与伦巴第人开战,他势必要试探一番你的虚实。当晚蒂涅茨内堡哨塔夜谈,他便早已有了杀你之心。之所以没有痛下杀手,除了忌惮我们手中的大杀器之外,国君尚未弄清威尔斯省的真正实力,也未曾发现你不忠的证据,再加上高尔文大人这一层关系,最终才让大人您逃过一劫。国君是个多疑的人,但他也同样聪明。如果就这样将你除掉,等于砍掉了他自己的一条臂膀。”
罗伯特一五一十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显然,这位主教大人确实在此事上下了不少功夫。
“还有两个原因~”一直静静听着罗伯特分析的亚特突然开口。
“大人请说。”
亚特缓缓起身,随即开口说道:“其一,威尔斯军团作为整个勃艮第侯国境内精锐之师,已经与伦巴第人交战。此时若除掉我,恐怕伦巴第人将会再次将利剑插进勃艮第侯国的心脏。这是国君断然不能接受的。”
“其二,我秘密前往巴黎拜见法王,在此期间圣团覆灭。国君虽知道我此次的暗中行动,却不清楚我与巴黎方面达成了何种协议。所以,在国君看来,他虽然宣誓勃艮第侯国归宗在法兰西门下,但也害怕法兰西王室重新寻找代理人。”
亚特说罢转身站在面对教堂方向的窗边,静静地凝视着被光照包裹的教堂尖顶,久久不发一言。
罗伯特也站起身来,朝窗边走去。
“大人,如今国君已然离去,两位世子也尚且年幼,现在正是威尔斯省加速扩张的绝佳时机。”罗伯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闭嘴!”
亚特突然扭头轻声呵斥了一句。
布局多年,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以威尔斯省目前的实力,足以摆脱贝桑松宫廷的控制。但身为人臣,再加上与高尔文大人这层姻亲关系和世俗的眼光,现在绝不是脱离贝桑松宫廷的最佳时机。
野心膨胀的同时,亚特心中仍时刻保有一份理智。
“罗伯特,切记,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及你我这次的密谈,不然~”
“是,大人!”罗伯特急忙点头答应。亚特的提醒也让他明白自己的想法着实有些不合时宜。
铛~
铛~
铛~
谈话戛然而知,两人都默默看向城中那处教堂的尖顶。
随着一阵和缓的教堂钟声从塔楼传出,穿过街道,绕过房屋,响彻了整个桑蒂亚城。
此时,太阳开始西斜。
看着如此明媚的阳光,亚特缓缓舒展了疲惫的身体,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咚咚咚~
“老爷!”
“进来!”
罗恩推门而入。
“罗伯特神甫也在~罗恩礼节性地朝罗伯特点了点头。
“罗恩,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亚特撇了一眼罗恩捏在手中的那封密信。
“老爷,贝桑松红磨坊传来密信~”罗恩快步上前,将早已“翻译”出来的密信递给了亚特。
看着罗恩脸上焦虑的表情,亚特顿感大事不妙。
接过密信,亚特迫不及待打开卷缩成手指大小的信筒。
密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几句话,但亚特却觉得夹在指尖那张薄薄的纸片格外沉重。
“看来,威托特公爵这个老东西,都走到这个地步了还想做最后的挣扎。既然这样,那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亚特重重一锤砸像桌面,眼神里充满了怒火。
“大人~”罗伯特上前两步,从亚特的表情不难看出,定是哪里又出了乱子。
接过亚特捏在手中的密信,罗伯特快速地扫了一眼。
“大人,恐怕国君遇刺之事瞒不住了~”罗伯特看过纸上的内容后轻叹了一口气。
罗伯特话音刚落,亚特便大步来到公事桌边,拿起手中的鹅毛笔,快速写下了四道密信。
第一封密信是给还在护送弗兰德返回贝桑松途中的高尔文大人及菲尼克斯,将国君弗兰德遇刺的消息在几日前传遍贝桑松之事告知二人,并催促护送队伍加快速度,早日返回贝桑松。
第二封密信则是写给贝桑松城中的鹰眼,密令艾莫瑞暗中挖出伦巴第宫廷安插在贝桑松的眼线。
最后两封则写给马尔西堡与西部边境博纳城的,亚特在密信中下令两处领地将此前暗中招募的士兵秘密派往桑蒂亚城,交由菲尼克斯统领,以稳定贝桑松的局势。
“罗恩,你立即让人将这几封信翻译成密文,迅速送出去,不得延误!”
“是,老爷!”罗恩收起桌上的密信便往门外跑去。
“大人,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拿下索伦堡。一旦伦巴第公爵没有了这处屏障,他便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罗伯特总是能一眼看穿问题的核心。
“你说得没错,索伦堡一旦掌控在我们手里,伦巴第公爵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
当罗恩走出府邸朝不远处的中军指挥营帐跑去时,街道上的人群中一双犀利的双眼瞬间发现了他的身影。随即一路尾随,直到罗恩的身影消失在治安官署大门的另一边。
没过多长时间,罗恩再次出现在治安官署大门处。这时,此前紧盯罗恩的那人从治安对面的一处酒馆中走了出来,迎面大步朝罗恩走去。
“罗恩兄弟!”
准备返回的罗恩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利昂德爵士!”罗恩一眼便认出了一身便装打扮的利昂德。
正待罗恩好奇利昂德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桑蒂亚城时,看着这位曾经完胜自己的隆夏军官红扑扑的脸庞和浑身散发酒气让罗恩顿时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于是,在利昂德连拖带拉的盛情邀请下,罗恩跟随利昂德一起来到了治安官署对面的酒馆内。
“伙计,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肉都给我端上来~”刚一落座,利昂德便招呼酒保上酒上菜。
“两位大人请稍等,马上就来!”酒保吆喝了一声便往后厨跑去。
“罗恩兄弟,你们伯爵大人真是偏心,”利昂德半眯着眼,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凭什么你们就能在这城里喝酒吃肉睡女人,我们禁卫军团的士兵就只能待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鬼地方干耗着。”
看着利昂德满嘴的抱怨,罗恩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在他眼里,宫廷禁卫军团那些老爷兵们一点儿也不好伺候。就拿大卫爵士辖下的那支禁卫军团士兵来说,打仗虽然勇猛,但脾气也确实不小。
碍于利昂德爵士已经有些醉酒,罗恩只得另找话题。
“听说禁卫军团的兄弟在南边斩杀了不少出城巡逻的伦巴第人,而且砍了那群杂种的脑袋。”罗恩对此事记忆尤新。上次夜探索伦堡的路上,看见挂在树上的一颗颗脑袋,让罗恩想起多年前亚特命人砍下山中盗匪脑袋的事。他很难相信,这群老爷兵竟然和自家老爷还有这么个相同点,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听罗恩这么一问,利昂德瞬间来了兴趣,咧嘴笑道:“不瞒你说,其中有三颗脑袋是我让手下挂上去的。我只用了三招,就放倒了这几个杂碎!”
利昂德的战力高低,罗恩是亲自领教过的,自然相信利昂德所说。
“利昂德爵士,你的勇猛,我可是领教过的~”罗恩说罢将当初利昂德送给他的配件摆上了桌面。
利昂德会心一笑,“你是否还记得我当初送你配剑时说的那句话?”
“当然记得,为此,我一直在苦练自己的剑术,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打败你!”罗恩眼中瞬间燃起斗志。
利昂德放声大笑,拍了拍罗恩的肩膀,兴奋地说道:“好,我等着!”
说话间,酒保已经将一大锅苹果野猪肉、一只烤鸡和两杯啤酒放在了桌上。
“来,罗恩兄弟,”利昂德端起酒杯,“为了我们的友谊,干一杯!”
“干杯!”
“对了,国君怎么还不下令攻打索伦堡?我还等着多砍几个伦巴第人的脑袋换赏钱呢!”
“国君?”罗恩心中突然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