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洛阳城,经历了安史之乱的战火之后,洗尽铅华的洛阳城在慢慢恢复着曾经的繁华,三月的洛阳春意正盛,在北市的牛栏巷,一处规模不小的酒楼里,几个伙计模样的正忙进进出出。
一个身材偏瘦,但眼神清澈的青年,正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浅酌,唐朝的酒,相比后世的烈酒还是淡了许多,就连他这个不胜酒力的人也能干了一大碗。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仿佛让人回到了盛唐时代。对面的酒楼二层的栏杆上,正好有一位女子,和他相对而视。隔着约莫三丈的大街,青年依然能看清楚面容姣好的女子那不屑一顾的眼神。
青年淡然一笑,把视线转向了屋里,阳光斜射到案几上,一名掌柜模样的人正愁眉苦脸地翻看着账本。
“郎君,这是大郎留下来的唯一产业,如今光改造就花了不少钱。您又要雇佣这么多厨子,我们能竞争得过对面的醉仙居吗?要知道,对方可是有里面的人撑腰。”掌柜模样的人指着皇宫的方向。
青年摆摆手,一边摆弄着手里的书本一边说道,“老周,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此处既然是家父留下来的产业,那我就有权处置,如今东都洛阳酒肆林立,若再不改革创新,那如何能竞争的过那些老牌的酒楼?”
被称作“老周”的人是李家的大管家,年约五旬,微胖,小郎君醒来之后,总会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
若仔细看去,青年手里那本书,竟然不是大唐时期的线装书,而是21世纪的印刷本,那本书封面上赫然写着“菜谱大全”四个字。
这个少年郎君正是从21世纪,穿越来到唐朝时的李煜,没错,就是跟南唐后主,那个伟大的词人重名的李煜,不仅如此,连字也都一样:重光。
酒楼尚未重新开张,就已经得到了许多人的关注。
“醉人居?这可有意思了,难道是要跟对面的醉仙居分庭抗礼吗?”
“听说这是东郊李家的酒楼,李家小郎君好歹也是今科乡试解元,怎么拾人牙慧?”
“这且不说,那醉仙居背后可有上头的人,公然和醉仙居打擂台,依我看这‘醉人居’开业不到三天就要歇业大吉。”
……
然而对于这些言论,李煜却一笑置之,安排好今天的事情之后,他信步走出酒楼,坐上马车回到了东郊的田庄里。
前世李煜是一个21世纪的学霸,某日正当他来到学校图书馆饱览群书的时机,却被一束奇异的光束带到了如今的唐朝,不仅是他,连那座图书馆都连带着随他一块穿越过来,被收纳在只有他能进入的次元空间,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穿越到了唐朝一个不知名的御史家中,成为那名御史的独生子。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
东都洛阳。
洛河边上柳絮初上,官道上一辆马车急速正朝城内驶去,掀起滚滚烟尘,马车里是沈家庄的老管家周忠。
周忠原计划大早上去请洛阳城里最有名郎中给府里小郎君看病,未料刚入城,府里的护院韩老三就拍马追上了他。
韩老三拦住周忠的马车,“周管家,小郎君他……”
周忠老腿一抖,他刚出府的时候小郎君已然人事不省,韩老三这么急匆匆地赶来,莫不是小郎君已经……这怎么对得起大郎临走前的托付。
想到这里,周忠双膝一屈,老泪纵横地朝西北方向一拜,“大郎!老奴对不住你,没能看顾好小郎君……”
“小郎君他醒了!”
周忠这才幡然醒悟,合着不是小郎君殁了,是病情好转了。
“小兔崽子!传个话都传不利索,年轻人的机灵都给了那些城里的脂粉去了吧?”周忠老脸一红,趁韩老三一个不留神,布满老茧的大手就呼了上去!
“啪!!!!”
洛阳东城的一处宅院,已然醒转的李煜刚被府里彪悍的丫鬟云儿硬灌下一口汤药,嘴里回味着中药的苦涩,脑海里正翻腾着这一世主人的身世。
李煜,大唐一个不知名御史李济的儿子,李济因为整天吵嚷着要“削藩”、“光复盛唐”等口号,被对手坑骗安排到了陇西前线,生死不明,除了留给他东都郊外百亩良田之外,还有……
“哥哥!我饿!”
李煜看着颠颠颠跑进来,眼眶带泪,小嘴唇委屈地快要撅上天的小女孩,忍不住抬手一拍脑门,还给他留了一个六岁的妹妹-环环。
公元八百年,这是德宗李适在位期间,算起来应该是贞元十六年了,这个时代,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已经是过眼云烟,留给德宗的只不过是安史之乱之后内有藩镇割据,外有回鹘、吐蕃、南诏、渤海等属国和强敌虎伺的内外交困之局。
凭着前世的一些记忆,李煜一边熟悉着周围的一切,一边安抚着泪水马上要掉落的妹妹。
让云儿将环环领走之后,李煜撑着大病初愈的身体,走出昏暗的屋子,白亮的日光格外刺眼,他贪婪地呼吸着还未被污染的空气,这是个武强文弱的时代。
大唐开国初期,之所以能纵横捭阖,成就盛世之举,除了太宗、高宗和则天皇帝这些领导阶层的知人善任之外,还与那时的风气休戚相关。
那个时候,文官入则为相,出则为将,文武全才的人比比皆是,李靖就是其中的代表,灭南梁萧铣政权,灭东突厥,平定吐谷浑,连宰相王圭都说“兼资文武,出将入相,臣不如李靖。”
只不过这种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大好开局,却在开元盛世之后演变成了重文事,轻武力的大环境,以至于书法名家颜真卿都被送人头到了淮西节度使李希烈那里。
“小郎君!小郎君!”
还没等李煜对这个时代多做思考和感慨,管家周忠一把鼻涕一把泪,一阵风地从前院跑到了后院。
后面跑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韩老三一边扶着自己的腰,一边嘀咕着,平日里老周连走路都有可能摔倒了,今日这是老当益壮了?
李煜疾步上千,掺起即将要跪下的管家,“我这不是好转了吗?”
“我将城里的郎中请来了,小郎君即便醒转,还是让郎中好好诊治一番方妥。”
李煜心里清楚,之所以这个人会昏迷不醒,是因为平日里缺乏锻炼,手无缚鸡之力,又加之李济失踪前并未传授他经营之道,空留下这么一处产业,无处着手,哀、怒、急、气几种情绪一股脑儿上来,不病倒才怪,郎中来了也无济于事。
李煜摆摆手,让管家给郎中一点跑腿钱打发回去,随后便来到了前厅,吩咐周忠召集田庄里的人手开会!
小郎君醒来后就主持大局,这让周管家很意外,以往小郎君不都是当甩手掌柜吗?如今大病一场之后反而勤奋起来,这是李家中兴的好兆头,想到这里,老周忍不住老泪纵横,屈膝朝西一跪,“大郎!小郎君能独挡一面,你可放心的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整个田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全都聚集到了前厅门外。
除却老管家周忠、护院韩老三和厨娘芝兰之外,剩下的全都是田庄里的农户,老少青壮算起来,总计二十六户,一百余人。
李煜看着这些农户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样子,忍不住一拍额头,看样子去年的年景真不怎么样。
查阅账簿之后,李煜对李济留下来的财产有了初步的了解。
田产一百三十亩,手工作坊一处,钱一千七百缗……
“老周,吩咐下去,今天……”
李煜本想让农户们饱餐一顿,好安稳人心,不料话音未落,看门的小厮脚不沾地跑了过来,“不……不好了!隔壁那家的带着人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