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全身罩着袍子的凯尔纳惜,拿着块米粒般大小的魂石,悄悄离开了这处聚集地。
她一路行进,敲响了一间房门。
房门开启,正是玩家埃尔文。
“果然是你吗,凯尔纳惜。”埃尔文的引导者‘死灵者’坎多亚说:“今天在投票时,我就觉得不对。第一引导者不该是这样的。”
“我和那个名叫苏明安的冒险者签订的只是临时合约,等到明天,他的真正的引导者回来后,绝对会取代我的位置。”凯尔纳惜皱眉:“坎多亚,我需要你的力量。”
“我凭什么帮你?”坎多亚不想涉险。
“以我的推测,他真正的引导者,应该不强。”凯尔纳惜说:“几年前,是我在墓地里救下了垂死的你,现在轮到你报恩的时候了。和我一起,埋伏在路上,杀死那个明天早上要回来的引导者,只要苏明安没了以前的引导者,就还会选择我,我想和他继续做同伴。”
“……”坎多亚犹豫了。
他的手指在骷髅法杖上摩擦着,他似乎陷入了理性和感性的挣扎中。
虽然说凯尔纳惜此时提出这种要求,有种携恩强迫的意思,但他确实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即使他的能力是死灵,与尸体这种污秽之物打交道,他却懂报恩。
他们这些人的能力,和他们的性格没什么绝对的联系。
“埃尔文,我和凯尔纳惜去附近房子里埋伏,明天早上就回来。”坎多亚最终还是答应了凯尔纳惜。
埃尔文想阻止,可下定决心的坎多亚根本不听他的。这就是引导者的缺点所在,如果好感度不到位,玩家根本无法指挥他们。
两个引导者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
沐浴在夜色之下的渡鸦,血色的眼睛盯着苏明安。
【你是否选择接受渡鸦的跟随?】
【如选择是,你将接受主线任务1·“花开之日”。如选择否,你将接受主线任务2·“至暗之路”】
【注意:两条线路皆为“玖神线”线路,将通向同一个结局。】
……
此刻,苏明安手里摩挲的钥匙都显得有些沉重。
这片穹地,唯一正统的,除茜伯尔之外所有人都信仰的佰神,居然就是他自己……
“接受。”他说。
渡鸦眼中红光闪过,它降落在了他的肩头。
“佰神大人。”它忽然口吐人言,但也仅仅只是一句。之后无论苏明安如何与它对话,它都保持沉默。
【你获得了“渡鸦的跟随”。(在后续副本中,渡鸦能帮助你战斗。)】
【渡鸦
等级:?
HP:不死
MP:
方向:法术型
天赋技能:爪击、扑击、威压、能量,复生】
……
【接受主线任务·“花开之日”(1/3)】
【“花开之日”:前往第一部族,收回三大权柄之“黑蟒蛇”。】
【任务描述:成神需要“能量,信仰,权柄”三要素,而佰神的权柄分为“黑羔羊,黑乌鸦,黑蟒蛇”,请先获得属于佰神的“黑蟒蛇”权柄吧。】
【任务奖励:技能晋级石*1,100积分】
……
【完美通关进度:15%】
……
在渡鸦呼唤他的那一刻,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炸锅:
【我靠靠靠靠靠靠!】
【??】
【反转了!反转了!大家赶紧冲,赌盘又要反转了!】
【经典再现,但不是说佰神已经死了吗?这波是重生还是继承人?】
【被召唤而来的冒险者,也能是佰神吗?神明对穹地而言到底是个什么定义?】
【来了,又是爷最爱看的碾压环节。第一玩家速速成神,带着拖油瓶茜伯尔脚踢封长,拳打第一引导者,称霸穹地!】
【所以,玖神唯一的信徒茜伯尔,和佰神本尊混到一块去了?这是什么套路?】
【也没说佰神和玖神必须是敌对关系吧。也许玖神是伴生神?或是一体双神?现在线索太少都还不知道……关键是原来挑起这场战争的家伙,居然也是参赛者……这就很有意思了。】
【这还打个毛?九十九个人类和佰神开打,结局已经注定,爱德华等人可以开始跪地求饶了。】
苏明安将背包里的毯子铺在地上,在躺下时,渡鸦还一直站在他的旁边,两只小爪爪在地面跳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他。
而就在此时,
“喵呜——!”
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响起,一抹肥厚滚圆的白团子,突然从空间中跳了出来。
它飞起一爪,挠在渡鸦羽毛上,如同饿虎扑食。
“唰啦!”
渡鸦猛地飞起,几根漆黑羽毛在空中飘落。
白猫从地上一跃而起,肥厚之躯发挥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弹跳力,呈肉弹冲击之势冲上刚刚起飞的黑鸟。
渡鸦眼中闪过一抹凶光,一抹血红的颜色在它的头前浮现,它似乎想要发动攻击。
“喵呜——”
苏明安伸手,拉住白猫的尾巴,硬生生将这团肉拉了回来。他将手里巨石般的肥猫摔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他不知道这猫怎么又跑出来了,或许是猫扑鸟的天性作祟,在渡鸦离他这么近的情况下,它直接从宠物栏里蹦了出来。
他看了眼白猫的信息,突然发现不对。
【空间猎手·白猫(成长:红)(未命名)
等级:lv.31
HP:900
MP:1000
方向:法术型,特殊型
技能1:空间之爪(损耗法力40,无冷却):挥舞利爪,向前放出一道空间撕裂,造成(基础伤害)30+10*等级伤害,并将造成空间破坏效果。
技能2:空间跃动(损耗法力200,冷却五分钟):能够发动极短距离的空间位移。
天赋被动技能:自身与玩家自身的‘空间’能力同步发展,无需与玩家经验分享,等级自动提升,为成长型宠物。】
……
苏明安好久没看这只猫的信息,没想到,原本应该一直lv.1的白猫居然窜到了31级。
或许是受了那个被动技能影响,随着他空间实力的提升,它的实力居然也突飞猛进。已经有了三阶一的水准,与其他玩家同阶。
虽然进攻手段十分单调,但至少是个还算像样的战斗助力。和还在宠物栏里睡大觉的黑玉焰尾猫完全不同。
苏明安不想将他的经验分给宠物,他需要保持等级的第一梯队,既然白猫不会分到他的经验,而是和他的空间能力同步提升,那是最好。
他将白猫重新塞回到宠物栏,并禁止它伤害渡鸦。
休息完一晚后,苏明安打开门,看见早已起床的聚集地的人们。
老妇人不在其中,她似乎还在屋子里,透过窗户,苏明安看见,她的儿子正伸着手,手搭在她的后颈处,一股黑气从他的身上流转到了她的身上。
苏明安察觉到有些不对,他刚想问问情况,就听见后面冷不丁的一声:
“……那是诅咒传递。”
他回过头,看见一抹熟悉的,血色的红袍。
她没有戴兜帽,而是披散着一头苍白的白发。没有了兜帽的遮掩,苏明安看见,她的脖颈处,有着一块留痕的烧伤,这应该是很多年前的烧伤。
茜伯尔靠在树下,手上抱着一把猎枪,她在望着他,表情很平静。
他还没有对她解释凯尔纳惜的事,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他不是想抛弃她,等到她现在回来,他还会和她延续契约。
但茜伯尔也没问,只是站在那里,神情里没有被背叛的愤怒,没有被欺骗的怒火,只是死水一般的平静,像是早已接受了一切,像是无论他做什么,她都能接受。
树荫的阴影洒在她的脸上,她的手臂上有着隐隐的血迹,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快,没有等他开口,便说着:
“……不用解释。”她说:“没关系,我习惯了。”
被第一次背叛,会悲伤,会难过。
被第二次背叛,会愤怒,会不甘,会想要报复。
被第三次背叛,便开始自我怀疑,想着是不是自己哪里有问题。
直至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茜伯尔数不清,她已经遭受了多少次欺骗和背叛。
有的是来自她的亲哥哥和其他亲人,因为信仰和血缘,而有的是那些不认识的人,为了利益和胜利。起初,她会难过,会自怨自艾,会想要迎头奋起,会想要像野狼一样不顾一切地复仇,但很快,随着次数的增多,她的心态已经越来越平和。
苦痛,伤痕,还未愈合的,过去的疤,无论是渗着血的,还是结了痂的,现在看到再一次发生,只会汇成淡淡一句。
【我习惯了】。
所以,刚从净化舱返回的她只是抱着一把猎枪,站在原地,不去质问什么。
“你回来了。”苏明安伸出手:“契约延续吧。”
他并没有说多余的话。
因为茜伯尔的好感度其实并没有降低。
她的要求,已经到了一种很低的水准,只要他还和她一起同行,她就不会因此觉得这是抛弃。
茜伯尔手,搭上了他的手,白光一闪后,契约延续。
苏明安不知道凯尔纳惜去了哪,也许是已经去找新的冒险者了,毕竟他们的约定只到今早。如果想要免费续杯,她得尽快行动。
“你刚刚说的,诅咒传递是什么?”苏明安问。
“一种……我们当地人延缓诅咒的方法。”茜伯尔说:“除了隔段时间去净化舱之外,血亲之间,可以通过这种接触后颈处的方法,将自己的诅咒传到别人身上,从而降低自己的诅咒浓度。当然,这样一来,被传者的诅咒浓度会上升,仍然不能实际解决问题。”
她看了眼那个傻大个男人。即使把手搭到了母亲身上,他也依然乐呵呵的,很显然,他未长全的心智,还不能理解这是在做什么。
这位老妇人,应该是以“玩游戏”为借口,才让他把手搭上去的吧。
“这种行为……也根本治标不治本。”茜伯尔说:“受制于体质等各方面的因素,人们的诅咒爆发时间有早有晚。有的人年幼就会爆发而死,而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爆发。
而这个老奶奶……即使她现在看上去还很安全,这么一折腾,不光她的儿子逃脱不了爆发的命运,她自己的死期也会提前。
她儿子……已经濒临爆发,没救了。她这样做,也不过就是用她的几年时间,换他的几个月时间而已。”
在说这段话时,茜伯尔的语气很平静。
她并不为此表示怜悯和同情,也不为这里的人们命运感到愤慨和悲伤,她像是已经见惯了这一切,心境不会再因世事变迁而动摇。
简直……冷漠得如同一个旁观一切的神明。
苏明安已经看明白,之前她的恐惧、胆怯、逃避,全都是装出来的。她……根本就是个无情到极致的人。除了最终的胜利和她声称要“在这里成神”的目标以外,她似乎什么也不关心。
如同一只游荡在穹地里的野狼,她习惯了自我舔舐那些伤口,情绪也渐渐如同死水,不再剧烈波动。
而就在这时,苏明安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怀疑附近发生了争斗,立刻朝着血腥味的地方走了过去。
这味道隐隐约约,像是刚刚才散发出来,他拨开草丛向前走,忽然看见了一块空地。
空地之上,躺着两具尸体。
他们一人额头上有着一个极其清晰的枪伤,子弹贯穿了额头,鲜血淌了一地。一人半截身子都陷在了陷阱里,头和身子都已完全分离。
苏明安认出,死者是今早突然不见的‘空间者’凯尔纳惜,和埃尔文的跟随者,‘死灵者’坎多亚。
明明是排行前列的引导者,他们却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离聚集地不远的地方,死法看上去很干脆,没有一丝能量波动,不像是什么特殊能力导致,而像是纯粹人类智慧所布置的陷阱。
身后传来草叶摩擦声,红袍的少女,静静走到他的身侧。
那把猎枪,依然抱在她的怀里,她的手臂上,有着荆棘摩擦出的血口。
很显然,从回来的这一路上,她走得并不平稳。
“早晨,他们埋伏在路上,想杀我。”她侧过头,看着他,淡色的眼里很静。
“……但很不巧,我擅长一些捕猎的‘小技巧’。”
她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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