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丞相为何不问,顾大人的夫人为何买通杀手,刺杀本王的爱妃?”面对蒋丞相的咄咄逼人,宇文轩只是冷冷地道。
蒋丞相不由得哑口无言,他方才却是忘记了这一回事。
是了,他方才揪着不放的,是宇文轩如何与秦羽瑶认得的。其实是在暗中向众人提醒,身为残王,不爱交际活动的宇文轩,是如何认得农妇秦氏,并生下小王子的?又及,宇文轩的腿脚到底是怎么治好的,他为何瞒着这一切?
本来蒋丞相的脑筋是十分清楚的,那便是一层一层递进揭穿,让宇文轩与秦羽瑶失措,最终达到为蒋明珠报仇的目的。可是,令蒋丞相没有想到的是,宇文轩和秦羽瑶居然合起伙来,不知不觉就把话题带偏了!
且,一步步带到对蒋明珠不利之处!思及至此,蒋丞相不由得有些冒汗,再看向宇文轩的时候,目中不由得有些惧意。只怕,宇文轩的一切都是伪装,他所表露出来的所有都不是真的。包括他的文弱,他的无欲无求,他的门庭冷清,这一切都是假的。
并非可能是假的,而是确然为假的。否则,以蒋丞相的精明老辣,何故居然被一步步带偏话题而不自知?想到这里,蒋丞相的心中嗖嗖发冷,忽然一声嚎啕,跪在地上大哭起来:“皇上,求皇上给老臣做主啊!”
“轩王爷诡辩狡诈,老臣一腔委屈竟是说不出口啊!皇上,老臣的女儿委屈啊!恳请皇上给老臣的女儿做主啊!当着老臣的面,农妇秦氏就踹老臣的女儿,此仇不报,老臣颜面无存,不如一头撞死在此!”蒋丞相忽然跪地大哭起来。
“丞相快起!”皇上连忙道,心中对于搅了这一场好好的桂花节宴会的秦羽瑶,已经是恼得不得了。偏偏秦羽瑶说话虽然狂妄,竟是句句有理有据。
当着如此多的臣子,皇上便是想要回护蒋明珠,竟也是不成。故而,便看向顾青臣问道:“顾爱卿,你与秦氏之间,到底是如何情形?”
顾青臣与秦羽瑶之间是何情形,原本顾青臣、蒋明珠、蒋丞相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然而此刻,却也不由得有些疑惑起来。
当初,顾青臣只说,秦氏是秀水村中的一名村姑,且是捡来的弃女,养父母都是自私自利之人。秦氏无依无靠,又是软弱性子,故而休弃之后并无不妥。于是,蒋丞相便点了头,叫顾青臣一纸休书回去,解除与秦氏之间的关系。
至于那个刚出生的孩子,蒋明珠和蒋丞相都是不肯收的,这件事他们根本不必开口,顾青臣自己就没有提。他隐隐知道,那个孩子今生只怕与他无缘。虽然有些不舍,然而也仅仅是不舍而已。毕竟他还年轻,日后与蒋明珠生一个血统高贵的孩子,岂不好极?
后来,果然如顾青臣所言,秦氏被休之后,一直平平顺顺,并无事发生。蒋丞相也曾派人回去查看,本来打算暗中除去那母子二人的,却见秦氏软弱不堪,那个孩子被她照顾十分不好,料得长大后也不是蒋明珠的心事。
故而没有放在心上,一来秦氏母子二人看起来便是福薄之人,他们自己便不一定活得好,又何须他们动手?二来,顾青臣毕竟是心气高的人,万一叫他知道此事,难免心中介怀。蒋丞相恐怕自己百年之后,顾青臣对蒋明珠不好,便每年派人看两回,并没有亲自动手。
谁知,那个孩子竟然不是顾青臣的种,而是宇文轩的孩子?这却令蒋丞相、蒋玉阑、蒋明珠等人都心下惊疑不已,莫非果然如宇文轩所言,秦氏乃是顾青臣巴结宇文轩的棋子?
虽然直觉宇文轩说的必是谎话,然而除此之外,蒋丞相却是想不通,还有什么解释?一时间,支起耳朵,听着顾青臣的动静。花园中的其他臣子们,此刻也不再掩饰好奇与八卦,纷纷挤在前头,探首朝顾青臣看去。
一个个心中如百爪在挠,直是好奇不已。本来他们只不过是例行参见一下桂花节宴会,哪里料得到,居然平地炸雷似的,凭空落下来这样一颗巨大的雷球?
朝中新贵顾青臣,三年之内连跳数级,一跃成为三品文华殿大学士,直叫他们这些辛辛苦苦数十年才爬上来的,心里很不服气。前不久顾青臣遭人所害,断了一根尾指,之所以遭到许多人暗中讽刺,也是心中不平之故。
因为顾青臣虽然的确有些才干,然而若非成为蒋丞相的女婿,绝对不会是如今的身份地位。故而,只见顾青臣陷入险境,便是同情的少,幸灾乐祸的居多。
此刻,就连蒋明珠都忍不住看向顾青臣,心中想道,莫非顾青臣竟是骗了她?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顾青臣,此刻面上一片苍白,嘴唇哆哆嗦嗦,心乱如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内里的衣裳早已被冷汗打湿,被秋风吹着,直如身处冰窖一般寒冷。
“顾大人,为何不说话?”宇文轩却早已料到这幅情景,此刻好整以暇地问道。
皇后面色不愉,说道:“轩王何必恐吓人?”随即面色一缓,对顾青臣说道:“顾大人不妨直言,不必惧怕什么。总归皇上在此,有什么冤屈都会为你洗刷干净。”
却是摆明了偏心顾青臣,只差没有明说宇文轩污蔑欺负顾青臣了。
宇文轩挑了挑眉,眸中隐隐闪动讥笑,看向顾青臣道:“说得是,是非曲直,真假黑白,早晚会大白于天下。”
顾青臣闻言,不由得冷汗流得更厉害了,甚至从额头滑落鼻尖,一滴滴砸在身下的青石板上。膝盖早已经跪得麻木,此刻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只觉得浑身的知觉,就只剩下了耳朵和脸皮,耳朵接收着一句句无声的嘲讽,脸皮接受着一道道针刺般的目光。
然而越是紧张,顾青臣便越是说不出话来:“臣,臣……”
若是否认宇文轩的话,则真相就是顾青臣娶了秦氏为妻,后来为了娶蒋明珠却把她休了,如此不义之事,便成了他人品的印证。而若是承认宇文轩的话,那么顾青臣就是一个为了讨好上官,浑不要脸皮,不择手段之人。
不论是哪一种,顾青臣都不能选择,他还要自己的官声,自己的官位。然而此刻脑子仿佛成了浆糊一般,又黏又稠,竟是思索不动,混混沌沌,久久也想不出第三个解释。
只见顾青臣低着头,脸色苍白,汗水一滴滴从脸上流下来,蒋丞相不由得怒其不争,心中无比失望。
“臣的妹婿,顾大人原本是个腼腆且心善之人。这件事另有隐情,顾大人说不出口,便如臣来担当这份责任吧。”此时,却是蒋玉阑拱手一揖,开口说了起来:“此事事关太子殿下,恐有损太子殿下的名声。”
皇帝闻言,不由得一怔:“此事却关景儿何事?”
皇后也很是不解,然而她相信蒋丞相一家的衷心,在这种场合,必然不会因为一些私事,而抹黑宇文景的名声。只觉得蒋玉阑如此说,多半不过是谦虚,便道:“你且说来,不必顾忌。”
于是,蒋玉阑站直身体,面向众人说了起来:“此事,却要追溯到四年前。那年秋季,太子殿下带着我等去秋猎,因着轩王爷不常常活动,故而太子殿下便也带上了轩王爷。秋猎之地,便在青阳镇不远,当晚庆收宴上,太子殿下曾喂给轩王爷一杯掺了料的酒水。”
说到这里,蒋玉阑有些赧然:“宴上有人打赌,一人说轩王爷虽然双腿残障,然而于男女一事上并无碍。一人说轩王爷从不近女色,连皇上给他赐下美女都不曾接受,必然是不能的。太子殿下便命人弄了一杯掺了料的酒水,给轩王爷喝下了。”
实际上,蒋玉阑还是把宇文景给美化了。什么见人打赌,那分明就是宇文景自己的馊主意,他瞧着宇文轩生得俊雅,有些心动,却因为宇文轩身为男子,又是皇叔,故而心中甚是失望。
一番可惜之后,竟给他生出馊主意,命人弄了媚药,下在宇文轩的酒水里。不久,宇文轩就脸色晕红,随即先行告退了。宇文景派人盯梢,却只见宇文轩熄了灯睡下,就连前去引诱的侍女都被丢了出来。
那时,宇文景以为宇文轩实在不能,便将此事抛在脑后。然而在蒋玉阑想来,如果宇文轩有机会认得秦羽瑶,多半就是这时了。
不得不说,蒋玉阑的这一番牵强联系,竟然真的猜中了真相:“想来,轩王爷便是那时,与秦氏有了首尾。”
蒋玉阑不知道的是,那晚恰是顾青臣的大婚之日。若是他知道了,只怕今日,这番真相就要大白于天下。
然而即便他不知道,却也根据猜测而推演到这一步。先是抹黑了宇文景,后来半是明说,半是留白,竟不比方才宇文轩的说法而虚假,引得众人纷纷有些信了。
蒋丞相听到这里,不由得老怀甚慰。不愧是他的儿子,蒋玉阑的这份心智和冷静,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便直起身来,悲怆地道:“原来真相竟是如此!轩王爷欺了人家的妻子,逼得人家不得不咽下苦楚。后来终于有机会摆脱,可这秦氏居然反咬一口,说我女儿夺了她的男人!实在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宇文轩与秦羽瑶互相握着手,都感受到了一片汗津津,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此刻心灵相通,都感受到了对方心中的惊骇,这蒋玉阑,着实是个人才!顾青臣与他相比,简直连提鞋都不配!
秦羽瑶自知聪明不够,便没有多言,只是等着宇文轩来破解此状。
果然,不多时,便觉手心中的汗迹略消,只听宇文轩缓缓开口道:“若是如你所言,蒋明珠刺杀本王爱妃与爱子,竟是为了丈夫出一口恶气吗?”
任他东南西北风,宇文轩自巍然不动:“蒋丞相所气,无非本王的爱妃打了你的女儿。可是你的女儿曾经刺杀本王的爱妃与爱子,险些就双双命丧黄泉,本王又找谁出气?”
这……怎能如此?!一时间,蒋丞相与蒋玉阑双双胸闷不已,只觉得憋气。怎么不论他们说出什么来,话题都能被宇文轩扯到这里来?偏偏,这还是他们无法忽视不见的。因为,蒋明珠刺杀的不是旁人,而是王爷的女人和儿子!
蒋玉阑之所以没让宇文轩拿出证据再说话,是因为他们知道,这必定是真的,宇文轩不会空口白牙胡扯。而蒋丞相则是因为,他是知道这回事的。蒋明珠曾经问他要了一个暗卫,不必问,蒋丞相也知道那暗卫是做什么去了。
这些事是不能拿上台面来说的,故而蒋丞相与蒋玉阑都没有提,只是掰扯宇文轩行事作风不正,为人虚伪来说事。
偏偏宇文轩不接茬,又说道:“若是如你所言,顾大人却是早已知晓本王与瑶儿的事?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本王的身份吧?他为何不立即休了瑶儿,偏偏还使瑶儿做牛做马地供他科考?”
顾青臣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这时人群中却有一个声音说道:“秦氏既然不贞,顾大人利用她赚钱读书,却是一报还一报。”
只见人群中一片乌压压的人头,竟是分辨不出声音从何发出。宇文轩本也没有心思管,只是点头道:“便当做是这样吧。可是顾大人一直支使瑶儿做牛做马,直到瑶儿临盆前一日还在做活,敢问顾大人的良心何在?”
这句话,便再也没有人替顾青臣作答了。让一个孕妇挺着大肚子做农活,这不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事。
宇文轩却也没深究,又把话题移过去了:“便当做顾大人恨瑶儿,所以如此吧。这却是扯平了,却不知顾大人的妻子,后来派人刺杀瑶儿做什么?”
这一句,又问得顾青臣等人背后森然,更是答不上来。
“除此之外,本王还听说,顾大人曾经派家丁去接我的儿子,为此还把瑶儿打了一顿,连屋子都撞塌了,差点就死过去。”宇文轩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冷沉:“你差点打死本王爱妃的事,本王暂且不与你计较。本王只问你,你为何派家丁去接本王的儿子?是谁,叫你如此做的?”
宇文轩所说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有着真凭实据,当真发生过的,随时可以找出证人和证据的。而蒋玉阑与蒋丞相所言,都是凭着猜测,哪怕猜对了,却也没有证据的事。故而,孰高孰低,当下立见。
“好了!”这一条条翻来扯去,却叫皇帝听得头大,只觉得两方人马的口中,没有一个人说的是实在话。心中早已厌烦,便冷冷地道:“今日乃是桂花节宴,此事暂且搁下,日后朕自会遣人调查清楚!”
皇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说实话,她却也没怎么听懂,只觉得不论两方怎么说,总有些地方是迷迷糊糊,是怎么也说不清楚的。
其中自然说不清楚,首先秦氏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主人。否则,秦氏早死了,宝儿早死了,哪还有眼下这一幕?
皇后与皇上一样,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会儿早就乏了。又想到再扯下去,说不定翻出什么不干不净的,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却是不合适。便也扶了扶额头,对站在旁边的李贵妃道:“皇上既如此说了,咱们便不管了,回咱们的地方去。”
李贵妃愣了一下,随即放开对宇文婉儿的钳制,答道:“是,皇后娘娘。”抬脚刚走了一步,忽然又回过神来,连忙攥住宇文婉儿的手臂,用力拉着她往皇后身边行去。
宇文婉儿低着头,面上神情莫测,竟也没挣扎,就这么被李贵妃拽着走了。
一时间,呼啦啦的一通,皇后并妃嫔们全都撤走了。朱琼雯等人见机行事,也随在后头离开了。唯独秦羽瑶被宇文轩牵着手,还站在这里。
蒋丞相才不过一个愣神的工夫,便见御前的人走了一半,一时间惊讶得居然忘了起身。还是皇上招手道:“蒋丞相起身吧,此事容后再议。”
皇上心里门清,今日这件事只怕掰扯不清楚。而且,其中涉及皇家秘辛,比如宇文轩到底知道不知道当年柳妃同他的交易?今日非同以往,宇文轩显然不再是那个文弱的没用的残废,若是将他惹恼了,只怕什么都说得出口。
这些事情,皇帝一件也不愿意叫臣子们知道。来日方长,且容后再收拾宇文轩。皇帝的眼中闪过晦暗不明,随即转身坐在座位上,对众大臣挥手道:“都入座吧,不要叫这些事扫了咱们的雅兴。”
君王之心不可测,蒋丞相只见方才还向着自己的皇帝,转眼就把这件事定位为扫兴之事,心中说不出的憋屈。他绷起脸,抿着嘴看向宇文轩并秦羽瑶,尤其将秦羽瑶的面孔记了个清楚,才含泪走向蒋明珠:“爹没用,叫你受委屈了。”
蒋玉阑已经走过去将蒋明珠扶起来,低声说道:“珠儿莫哭,哥哥给你出气。”却是瞧也没瞧顾青臣一眼。
如此没用的男人,只知道跪在地上发抖,在蒋玉阑的心中,已经定位成扶不起的阿斗了。他心中此时盘算起来,何时借机让蒋明珠与顾青臣和离,再给蒋明珠找个可靠的男人?
说起来,当年蒋丞相与蒋玉阑都不是很看好顾青臣作为蒋家的女婿。蒋丞相虽然看重顾青臣的才华,然而对顾青臣的心性却不是很看好。而蒋玉阑则是根本认为顾青臣配不上蒋明珠,哪怕后来顾青臣事事对蒋明珠顺从,蒋玉阑依旧认为如此。
在蒋玉阑看来,任何一个人,娶了丞相的明珠,都会捧在手心里,当成月亮一样宠爱着。故而,顾青臣的所做作为,始终只在及格线上。可是蒋明珠喜欢,非要嫁顾青臣不可,蒋丞相和蒋玉阑无法,只得应了她。
此刻想来,顾青臣除了会哄得宇文景那个大傻子开心之外,竟是别无用途。但是偏偏,宇文景那个大傻子心中不知为何芥蒂丞相府,唯独把顾青臣当做心腹,很是亲近信任,只叫蒋玉阑十分无语。
父子两人便在一旁看着,反正顾青臣对蒋明珠说得过去,只要蒋明珠高兴就好了。直到今日,顾青臣表现得如此无能,让蒋丞相与蒋玉阑父子两人都在心中打起了算盘。
却说顾青臣,他此刻竟然没有察觉到蒋明珠等人的疏离,而是心情复杂地朝秦羽瑶看去。此时此刻,顾青臣已经明白了,洞房那晚,他并没有与她行夫妻之礼。说不定,正如蒋玉阑所言,那日与她行夫妻之礼的是轩王爷。
原来,他竟然被人戴了这么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且戴了多年竟不自知。当目光落在那张柔媚沉静的面孔上,只见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睛里面,此刻映着坦然与欢喜,不由得更是心情复杂。
她从前看着自己的时候,是那样的含情脉脉。而此时,她却用别样大胆的目光看着旁人。想到这里,顾青臣只觉得仿佛有什么在撕扯着他的心,让他愤怒又疼痛,竟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谁知,他如此*的目光,竟然没叫秦羽瑶施舍过来半个眼神。渐渐的,顾青臣心中的那股揪痛撕扯感消失,心中只剩下愤怒。奸夫,淫妇,你们等着瞧!等到太子殿下即位,等到他成为肱骨之臣,再来收拾这两人!
想到这里,顾青臣终于找回理智,开始平复下来。却发现,身边竟然已经没有了人,惊愕地别过头,却发现蒋明珠早已经被蒋丞相和蒋玉阑扶起来,往花园外头走去。
蒋明珠伤得这样,蒋丞相等人是无论如何不肯再继续下去了,自然是扶着蒋明珠准备出宫了。顾青臣心中一突,只觉不好,连忙起身追了出去。然而他跪得太久,猛一起身,竟是膝盖没有知觉,一下子又磕回地上。
这一下却是磕得痛觉都回来了,且“咚”的一声,引来不少人看过来。顾青臣脸皮发热,却是咬了咬牙,心中念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叫这起子小人嘲笑去!强撑着起身,往蒋明珠离去的方向奔去了。
望着那个有些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秦羽瑶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他还打算东山再起呢?今日跌得多深,只怕他还不知道呢!别说东山再起了,他便是那翻不得身的咸鱼,这辈子也别想好了!
秦氏,你的大仇即将得报,你且看着罢!抿了抿唇,秦羽瑶心中想道。
忽然,手心被捏了一下,秦羽瑶抬起头,只见宇文轩正在对她使眼色,不由问道:“怎么了?”
却只见宇文轩的眼神往一个方向瞥了瞥,低声说道:“那便是秦太傅。”
听到“秦太傅”三个字,秦羽瑶的心中一跳,有些僵硬地扭过脖子,往宇文轩所示意的地方看去。只见那里站了一个身形颀长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多岁,打扮得十分素净,一张脸庞白皙少褶,显然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文人模样。
此刻,恰与秦羽瑶的眼神对上,竟仿佛面上有些抽动,眼睛里闪动着激动的光芒。秦羽瑶不由得目光闪了闪,莫非秦太傅认出她来了?
且说秦羽瑶生得不说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也算得上是美貌佳人了,至少顾青臣当年一见钟情的蒋明珠,此刻已然比不得她。而秦太傅的模样,与秦羽瑶却是无什么相似之处,想来秦氏的这副面貌,便是遗传自秦夫人了。
所以,倘若秦太傅认出来秦羽瑶,倒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秦羽瑶却立即将目光收了回来,深吸一口气,不再看向他,而是低头对宇文轩道:“咱们走罢。”
在那个晚上,秦羽瑶已经想清楚了,父母缘是求不来的。虽然心底始终渴望父母,然而前世今生加起来,秦羽瑶已经独自活了三十年了,并非才生下来的稚子,理智远远大于感情。
且,这一世有了宝儿,有了宇文轩,秦羽瑶已经有了属于她自己的家庭。父母对她而言,已经不是必须品。何况,秦太傅丢失了长女,日后会不再生其他孩子?
便说当年顶替秦氏的那个男孩,秦太傅打算如何安置他?孩子可能只在乎父母的爱,然而如今大家都已经长大了,成年人的世界是复杂的。爵位、财产,这两样都排在“爱”的前面,且是远远的前面。
最需要爱的时候,没有得到爱,以后再回来的爱,已经不是最贵重的了。秦羽瑶早已明白这个道理,故而心很快硬下来,再也不看秦太傅,拉着宇文轩就要走。
谁知,这时却只听一个扬高的声音喊道:“轩王且慢!”
秦羽瑶闻言,心头不由一跳,莫非秦太傅找上来了?然而僵着身子回头一看,却发现不是,只见原先站在秦太傅身边,没有被秦羽瑶注意的一人此刻走上前来,眼睛里闪动着好奇与探究,看了秦羽瑶一眼,先是笑着说道:“臣,周天佑见过轩王爷和轩王妃。”
这小老头,倒是机灵,秦羽瑶打量着面前身量不高,长得也不出众的与秦太傅年纪相差无几的人,道:“民妇见过周大人。”
秦羽瑶是个实在人,大多数情况下都秉承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只见此人不曾得罪过她,便将态度放得谦虚。却让周尚书大笑起来:“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竟得如此伶俐的可心人。”
周尚书多精明啊,他记得秦羽瑶方才的嚣张狂妄,再见此时分明知书达理的模样,心下便猜到许多。宇文轩见他夸秦羽瑶,便也带了些许笑意,道:“不知周尚书叫住本王,所为何事?”
周尚书笑眯眯地道:“无事,就是前来拜见一下轩王妃。”说到这里,他凑近半步,竖起手掌遮住嘴道:“前日子,外头传出来的轩王府中忽现一名幼童,面貌与王爷相似八分,不知是真是假?”
宇文轩似笑非笑地道:“是真。周尚书有何见教?”
周尚书闻言,面上满是喜色:“好极,好极,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既得可心人,又得聪明伶俐子。”
这下可以回去交差了,周尚书心想,人家轩王爷有了老婆孩子,自家那傻闺女却该死心了。想到这里,面上喜*浓,退后一步拱手道:“祝王爷与王妃百年好合。待王爷和王妃大婚之日,下官必奉上厚礼。”
从前宇文轩残废之时,周尚书不愿周千娇嫁给他,原因很明显,没有父母愿意女儿嫁得这样郎君。如今宇文轩已然好了,周尚书却更不愿周千娇嫁给他,原因却是宇文轩心思深沉,周千娇那样粗莽的性子,两人不般配。
周尚书想得通透,自无半丝高攀之意,满心只想爱女嫁得如意郎君,一世如意。由小见大,可知周尚书的为人和官品,都是极通透洒脱的。三皇子一派拉拢周尚书,也正是如此缘故。
“既然如此,本王就等着你的厚礼了。”宇文轩说罢,便牵着秦羽瑶离去了。总归已经跟皇帝撕破脸,再留下去也无甚意思,不如回去重新计划,再做打算。
却说周尚书看着宇文轩二人离去的背影,直是喜滋滋的不得了,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花园那头,才捶了捶手,回身入席。
却只见秦太傅仍旧站在远处,傻愣愣地看着宇文轩离去的方向,不由走过去给了他一下:“喂,看什么呢?该不会是看着轩王妃太貌美,你竟看呆了吧?”
秦太傅方才回过神来,听到周尚书的话,没好气地甩袖就走。
周尚书此时心中乐着,便追过去继续打趣他道:“莫非被我说中了?你当真看上人家了?呵呵,轩王妃生得是美,可惜已经有主儿了呀,你瞧轩王爷对她那看重的样子,啧啧,你快别瞧了,万一叫轩王爷看见,只怕给你排头吃。”
秦太傅听见这话,心中直是又喜又悲。喜的是有人对秦羽瑶好,悲的是秦羽瑶竟不认得他。
方才秦羽瑶的眼神转过来,秦太傅的心头一跳,忍不住想道,莫非他们父女心有灵犀,她也认出他来了?谁知下一刻,秦羽瑶的目光便移开去,他才知道那不过是巧合,她只是恰好看过来而已。
顿时间,一颗心沉了下来,悲得不能自已。
正如秦羽瑶考虑到如果认祖归宗之后,该如何自处的问题。秦太傅自然也想到了,如果认回秦羽瑶,却以何名义?若是说出真相,却叫辉儿如何自处?一时间,心中无比怅然。
且说宇文轩携手秦羽瑶,出了正阳宫后,便一路往外走去。谁知,半路上竟然遇见宇文婉儿。只见宇文婉儿独自一人,站在前方路中央,仍旧是之前的一身打扮。唯独不同的是,她此刻面色阴沉,目光阴鹜,紧紧抿着嘴唇,再也不复早晨初见时的娇憨。
见着宇文婉儿这副模样,秦羽瑶不由得怔住,张口刚想说话,便只见宇文婉儿已经迈开大步朝这边走过来:“你居然骗我!”声音十分响亮,带着满满的愤怒,像是一团火飞快涌近,似要把秦羽瑶烧成一块炭灰。
秦羽瑶刚想问出的话,顿时间消散在喉咙口,看着走过来的宇文婉儿,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骗子!”宇文婉儿走近了,伸出手指对准秦羽瑶的鼻尖,一张原本骄艳无比的面孔,此刻有些可怕的狰狞,“居然敢骗我,你居然骗我,我还把你当朋友,你真是好得很!从来没有人,胆敢骗本公主!原来你跟他,早已经——”
说到这里,宇文婉儿喘了口气,目光极尽愤怒:“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当做真的,以为你只跟我说过,原来都是假的。你接近我,只不过是利用我。可笑我居然当真了,那么荒谬的谎言,我居然当真了。什么记起前世——”
秦羽瑶方才莫名其妙,宇文婉儿怎么突然气成这样?只听宇文婉儿口口声声她骗了她,从一开始的莫名其妙,渐渐有些明白了。恐怕是宇文婉儿见她跟宇文轩在一起,只以为两人早就好上了,偏偏她还一口一声小农妇的自谦,却显得虚伪了。
就在秦羽瑶有些摸清宇文婉儿的想法,却只听宇文婉儿忽然爆出一句“记起前世”,顿时唬得秦羽瑶心头急跳,连忙上前捂住宇文婉儿的嘴巴。
宇文婉儿心中气急,张口便对着她的手掌咬下。秦羽瑶吃痛,却仍是没有松手,扭头对身后的宇文轩道:“你去那边等我,我跟公主说一会儿话。”
宇文轩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抬脚往前头去了。秦羽瑶直等他走远了,才收回目光,看向宇文婉儿。只见宇文婉儿睁着一双无比明亮的眼睛,此刻里面仿佛灼着火,要把人烧成灰似的。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如果你出气了,就松开口吧。”
宇文婉儿这才发现还咬着她的手,猛地松开口,嫌弃地“呸”了一声。这时,宇文婉儿这才发现口中咸咸的,吐出来的唾沫里居然带着血迹,不由得一怔。急忙转头一看,只见秦羽瑶的手上已经被她咬出一个深深的牙印,此刻正在涌出殷红的血珠子。
偏偏秦羽瑶不在意似的,放下手掌,一抖袖口,顿时将那伤口遮住了:“我们到那边去说。”说着,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拉着宇文婉儿到道路旁边的无人小径上去了。
宇文婉儿使劲甩了甩,没有甩开,不由得咬着嘴唇,不再甩了。抿着嘴唇跟在秦羽瑶身后,等来到一处无人之地,停下脚步,甩开秦羽瑶道:“你又想说什么来哄骗我了?”
秦羽瑶想了想,说道:“我并没有骗你。”
“你还敢说没有骗我?”宇文婉儿的语调一下子扬高了,指着秦羽瑶道:“你说自己只是一个小农妇,你说自己无依无靠,你说我是你见过的最大的官,你还向我告黑状,叫我替你收拾顾青臣!”
一口气说出这些,宇文婉儿气得喘了一声,又道:“你不是轩王妃么?哼,轩王爷的本事大得很,能跑能跳,将这些人全都瞒得傻子一样。你想收拾顾青臣,怎么不去找他?还是你想替他隐瞒什么,不好叫他出手,特特缠上我来?”
宇文婉儿被称作当今圣上最聪明的孩子,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只见她嘴巴飞快,话锋一转又道:“还是说,其实你能够来到我身边,也是本公主那位好皇叔做的事?哼,三皇兄倒是护着你,难道他们也是一伙的?好,好得很,只把我一个人瞒得傻子一样!”
宇文婉儿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喉咙突然有些哽咽,立时偏过头去,仰起脸道:“从来没有人如此欺我——你还有什么遗言,说出来吧!”
等了半晌,却只见周围只有秋风吹过的声音,不由得斜了斜眼角。余光只见,秦羽瑶就站在身边,抿着唇注视着她。
那目光,竟然是带着怜惜。这种目光一下子把宇文婉儿惹火了,下意识地把手摸向腰间,却发现之前听了秦羽瑶的话,早已经把随身携带的皮鞭扔掉了。被背叛欺骗的感觉更深了。
宇文婉儿抬起手,朝秦羽瑶的脸上打过去:“谁准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秦羽瑶没容她的巴掌落下,便钳住了她的手腕,说道:“我确实没有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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