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如不怕被毁容,因为她爱的那个人,是个瞎子。
可是,她爱的人虽是个瞎子,却不是闻不到、听不见、摸不到。如果给他闻见,她身上散发出这样的恶臭,她还有什么颜面?如果给他摸到,她身上长着又粗又密的汗毛,他还如何怜惜她?
一时间,脸色惨白。
慕秋寒的手中,五颗药丸缓缓转动,颜色艳丽,令人心畏。她没有立刻逼迫柳梦如,而是转过身,又将五颗药丸,对地上的男子,又用了一遍。
顿时,一声声渗人的惨嚎,在屋里响起。
慕秋寒面不改色,只是盯着柳梦如。
秦羽瑶分析说,柳梦如这样的人,如果有弱点,只可能有两种:一,爱情;二,事业。
不怕被毁容,两者都说得通。如果是爱情,对方可能审美怪异,或者根本不在乎。如果是事业,她蒙个面纱,也不影响什么。
可是,如果浑身散发臭味,头发隔三差五掉一轮,汗毛疯长,再爱她的人,也会介意。蒙多厚的面纱,都掩盖不住,一旦被手下察觉,她的主人形象便荡然无存。
柳梦如,必然会动摇。
一轮药丸用完,慕秋寒的小手一转,又浮现五颗。
柳梦如浑身一颤,终于相信了,慕秋寒真的有很多、很多。
“来人,掐住柳姑娘的嘴巴,这回,本郡主要在柳姑娘身上试验一下。”慕秋寒勾唇邪邪笑道,“这药丸用在女子身上,似乎效果更好。”
“不!”柳梦如双脚蹬着床,急急往后退去,很快退到墙边,再也退后不了一分。惊恐地睁着眼睛,看着下人走近,掰开她的嘴。
慕秋寒低着头,捏起一粒药丸,放回去,又捏起另一粒,犹豫地道:“先用哪个呢?”说着,看向柳梦如,“柳姑娘,你想先试试哪个?”
“不!不要!”柳梦如拼命摇头,偏偏被下人捏着下巴,直是动弹不得,顿时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郡主饶命,我招,我都招。”
慕秋寒勾唇冷笑,小手一抖,将恶臭丸丢进她嘴里:“不急,我们已经知道了,王爷正派人去柳家拿解药,柳姑娘先试试这个吧!”
柳梦如瞪大眼睛,愕然、震惊、不敢置信,种种情绪在她眼中闪过。当恶臭味渐渐从身上散发出来时,渐渐变成绝望。
“掰着她的嘴!”慕秋寒冷道,随即将脱发丸丢进她的口中:“柳家好大的胆子,敢在轩王府插暗桩!轩王妃何等尊贵的身份,居然被你们下药!”
柳梦如听到这里,顿时明白,计划全部败露。一时间,心如死灰,仍旧不敢相信:“不可能,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就多谢柳姑娘了!”慕秋寒看着她的头上,乌黑青丝一缕一缕脱落,啧啧摇头:“如果不是柳姑娘几番失常,又怎么猜到其中大有文章?”
千衣取了秦羽瑶的血液和唾液,下去做分析,很快检查出来,其中有一种异样成分。几经试验证明,这个成分,只对孕妇有效,对其他人毫无作用。
而这种成分,遇上百花丹,便会产生反应。却不是剧毒,而是化作养分,专门供给胎儿。如此一来,胎儿飞快发育,个头远远大于正常。待到生产时,孕妇必然难产,死亡的几率……百分之百!
时下没有剖腹取子的技术和条件,如果秦羽瑶真的服下百花丹,到时胎儿异于常人,她生不下来,就是个死。要么,一尸两命。要么,剖开孕妇的肚皮,保住小的。
柳家之心,昭然若揭!
“没有毒……没有毒的……”身上散发着剧烈的恶臭,头发一把把全都掉光了,柳梦如渐渐崩溃了。
慕秋寒的眸子,闪动寒芒:“药没有毒,你们的心却有毒!”
想起秦羽瑶被这群恶毒的人算计着,心中大恨,亲自捏住柳梦如的下巴,喂她吃了生发丸。
“如果王妃的毒能解,或可留你一条命。如果解不了……我为你准备了这些。”慕秋寒小手一抖,出现无数七彩缤纷的药丸,浮在她的手心上方,缓缓转动着。看清柳梦如眼中的惧意,小手一收,药丸全都收了起来。
此时,身上已经开始长出毛发的柳梦如,忽然崩溃大哭起来:“不要!放了我吧!我是被逼的!”
慕秋寒冷笑一声,转身:“我们走!”
月华苑,正院里,秦羽瑶在秀禾的搀扶下,在院子里走动着。
“今日清岚书院不是休沐吗,茗茗和晗晗他们呢?”秦羽瑶问道。
茗茗和晗晗,是秀禾和小黎生的一对龙凤胎,今年七岁,已经入学一年了。
秀禾道:“连同勺子、筷子,被幸王叫去长公主府里了。”
勺子、筷子,是秀茹与思罗生的一对双胞胎。这俩人,因为吃结缘,最后生下来小包子,因为起名的事情,还惹得众人笑了好久。秀茹说,要起名叫米饭和馒头,思罗说,要起名要肉肉和菜菜。两人因为这个,闹得不可开交。
秦羽瑶笑得不行,故意逗他们,取了勺子和筷子。谁知两人一想,不论什么饭,都得用到勺子和筷子,竟然欣然应了。于是,可怜的兄弟俩,便得了这个名字。
说来也怪,勺子长得胖墩墩的,筷子长得瘦高瘦高的,还真应了他们的名字。为此,秀茹特意做了一双鞋子,感激秦羽瑶赐名,又惹得众人笑了好久。
“被幸王叫去?”秦羽瑶啧啧两声,“可怜的茗茗,回来要气疯了,你叫陈嫂准备点儿小零嘴儿,回来哄哄她。”
茗茗、晗晗是龙凤胎,勺子、筷子是双胞胎,竟是同一年生的。只不过,茗茗和晗晗略早两个月。茗茗是女孩儿,生性贞静,又极有责任感,最瞧不得幸王带他们捣蛋,每次总要劝。偏偏幸王是个鬼滑头,每回都绕过茗茗,气得茗茗吱哇乱叫。
“一早给陈嫂打好招呼了。”秀禾说道,提起这茬,也是笑:“不叫她跟着,她偏不放心,只说她不在旁边劝着,幸王就带着弟弟们四下欺负人。跟着吧,又每回被幸王忽悠。公主也是,生个儿子,怎么这么鬼?”
秦羽瑶便笑道:“只希望我肚子里这个是个女孩,到时茗茗有人玩了,就不跟着他们几个皮小子了。”
秀禾瞧了瞧她的肚子,眼中闪过担忧,低头应道:“是。”
不一会儿,慕秋寒来了。秀禾见状,便借口退下了。
“你出气了?”秦羽瑶走进一座凉亭坐下,笑着看向慕秋寒。
慕秋寒哼了一声:“早着呢。”她一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欺她三分,她还人百分。忽然,邪邪笑起来,“等我查查,看她在意什么人?当着她的面,给那人吃药,想来痛快得很。”
“你又牵连无辜。”秦羽瑶忍不住嗔了她一眼。
慕秋寒就是这个脾气,秦羽瑶一早知道,从来劝不住她。如今,慕秋寒又是因为她才如此,她就算劝得住慕秋寒,也是表面上的。慕秋寒回头一准儿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故此,也不劝了。
果然,慕秋寒四下张望,忽然指着地上说道:“这株花儿上生了虫子,你说,回头我喂给柳梦如,好不好玩?”
女孩子大多怕这种东西,连碰也不爱碰,偏偏慕秋寒要给柳梦如活生生地喂进口里……秦羽瑶忍不住捏她,道:“你不知道我容易吐么?还招我!再招我,看我收拾你!”
慕秋寒做了个鬼脸,转而提起旁的来。
两日后,派去柳家的人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柳梦如的母亲,如今柳家家主的夫人,沈氏。
“王爷,这是解药。”沈氏一跪倒在地上,便从怀里取出一瓶小瓷瓶,连忙说道:“绝对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王爷就剜了我的眼珠子,砍了我的手脚,把我扔进猪圈里!”
派去的人,是宇文轩的心腹精英,得了宇文轩的嘱咐,一路上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沈氏。沈氏早就怕了,进门便表衷心道。
“王爷,沈氏说的是真的。”心腹来到宇文轩身前,将查到的事情禀了来。
事情与之前推测的八九不离十。
柳家在轩王府插了暗桩,因是花圃里的匠人,并不接触内务,故而没有查得很严。况且,那人一向低调,竟也没露出端倪。直到半个月前,秦羽瑶怀孕,他便报了消息给柳家。
恰逢皇上对柳家的逼迫愈发狠辣起来,柳家趁此机会,拿出家族秘药,给了那名花匠,让他下在井水或饭食里。
轩王府一向安全紧密,里外都水泄不通,铁桶似的。这些年过去,也是松懈了些,竟给他得手。因着那药只针对孕妇,故此府里都无恙,只有秦羽瑶孕吐严重,却也没人当回事,只请了太医,求些止吐、增食的方子,全都没往中毒上面想。
也是柳梦如稚嫩,外加秦羽瑶、慕秋寒这样老辣的眼光,看出来端倪,才剥丝抽茧,一点点查了出来。这味毒,倒无大碍,如果不遇百花丹,就只是让人吐得厉害,日渐消瘦。原是当年柳妃进宫后,为了固宠,研究出来博得皇上怜惜用的。
后来的百花丹,却是柳家人生了歹心,让柳妃给其他妃子害命用的。柳妃不同意,下令销毁此丹。柳家人明面上应了,暗地里却保留下来许多,且保留这药最多的,竟是妇人。因着心思阴暗,男人们知道得不多。
秦羽瑶服下解药,果然渐渐好了。一边感慨柳妃的才能,一边恼厌柳家人的心思歹毒。最终,对宇文轩道:“皇上要除柳家,却只搬倒大树,将中干力量剪除了。下头小的,却一个也不动,未必不是为了给宝儿埋祸。”
宇文翊被柳家所害,此生都无法孕育子嗣,便封了宝儿做太子,百年之后,上位的便是宝儿。如今,柳家虽倒,根却在,日后成长起来,正好是宝儿上位之时。宝儿仁善,遇见他们,难免吃些亏。
“他们的心思,着实歹毒,你以为如何?”秦羽瑶摸着肚皮,问道。
宇文轩的眼中一片冷意:“交给我。”
不日,宇文轩进宫,与皇上密议一番。随即,皇上派人查处柳家。老宅、田产、商铺,悉数查封充公。又派了御史,一个个查证,但凡手下有过人命的,悉数砍头。如此,柳家男人绝了大半。其余女人、小孩,流放三千里,撵至荒凉边疆。
没有百年,柳家是起不来了。
“能吃能喝的日子可真好。”凉亭中,石桌上摆满了闲云楼的新菜,还有时令瓜果。秦羽瑶一手抚着肚皮,微微闭目,幸福地感慨。
柳家查处的商铺,宇文轩要了闲云楼,改名秦记酒楼,归于秦羽瑶的名下。谁叫秦记酒楼,有秦羽瑶的心血呢?
“对了,秀兰何时回来?”秦羽瑶偏头,看向旁边的秀禾问道。
原本,秦羽瑶是打算培养秀禾做管理,秀兰与秀茹便做技术。谁知,那年秀禾与秀茹紧挨着怀孕、产子,秀兰便把事情接下来。她是个要强的,没黑没白地干,务必不能比秀禾差,谁知竟然越做越好,且上瘾了。
这几年,高跟鞋慢慢推出去,新成立了秦记鞋坊,秀兰专门管这个,常常四下奔走,一年到头没几个月在京里。
秀禾捂嘴神秘一笑:“她呀?快回来了。”
如果她的消息没错,秀兰这回,只怕要领一个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