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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结束,秦羌做了两件事。
一件,飞鸽传书给了卞惊寒,重提当日给厉竹身份之事。
另一件,派了工部的人去神医府,帮厉竹修复机关和修理墙面。
因为厉初云搞这一出,秦羌几日都不好意思去神医府了,厉竹也没有进宫,就在府中跟厉初云一起研究一世缠的解药。
当然,主要是厉初云研究,厉竹从旁打下手和学习,以及做记录。
对于厉初云,其实厉竹是很好奇的。
午楚河画舫爆炸两年不到,这个女人离开她多年,这些年她去哪里了?除了跟秦羌的父皇有过那么一段,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其他男人,也没有爱过其他男人吗?
“娘,这些年,你都一个人吗?”
实在忍不住,两人一起捣药的时候,厉竹还是问出了口。
“不然呢?”厉初云反问,眼神和表情都有些落寞。
见她如此,厉竹觉得自己似是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遂赶紧转移了话题,“娘说,如果我们制出一世缠的解药,太......”
“你知道忘情之药的解药是什么吗?”厉初云突然问。
厉竹一怔,嘴里的话没有说完。
“你不是说,你在被蔡项南强喂失忆药之前,你恢复了对秦羌,以及关于他一切的记忆吗?你知道为什么吗?”
厉初云一边执着捣锤捣着药盅里的草药,一边抬起头看向她。
厉竹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
这也是她一直疑惑的地方。
“娘知道?”她也看着厉初云。
“所忘之人的血和泪。”
厉竹又是一愣。
厉初云收回视线,垂目看向手下的药盅,“换句话说,也就是所爱之人的血和泪。这世上有些人,是流血不流泪的,而有些人,是流泪不流血的,前者是男人,后者是女人,而忘情之药的解药是,要对方同时为你流血又流泪,你食下对方的血泪,才有效。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很难。”
厉竹心底触动,很是意外。
所以,秦羌为她流血又流泪了,且她食下了?
几时?
见她怔怔失神,有些不可思议的样子,厉初云勉力牵了牵唇:“是不是在想,我如何知道这些?”
厉竹没做声。
“因为我也制过忘情之药,为自己。”厉初云的声音缓缓流泻,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叹息。
厉竹震惊。
愕然看向厉初云。
所以,这个女人也曾深爱过一个男人,也曾为爱深深的痛苦过?所以,这些年,才孑然一身?
眸中的愕然变成心疼,“娘......”
只唤了一声,不知如何安慰。
厉初云却笑了,很无谓地笑,很云淡风轻地笑:“不过,药制出来了,我没有食,丢了。”
厉竹不意她会这般,旋即又明白了过来。
“娘是不想忘吧?”
“不是,因为还没来得及食,他就给了我一剂比忘情之药更猛的药,让我彻底放下了这段情。”
还有比忘情之药更猛的药吗?
“什么药?”
厉初云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他赐予我的狠。”
厉竹没懂。
厉初云又接着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我认识?”
厉初云点点头。
厉竹再度意外,脑中快搜索。
她认识的男人、跟这个女人年龄相仿的、还跟这个女人有过交集的......
难道是秦羌的父皇?
“蔡项南。”厉初云自己说了出来。
他?
厉竹又是震惊不已。
她爱的男人是蔡项南?
那.....那,那日还那般想方设法进宫去阻止那个男人的大业,甚至让那个男人为此付出了性命?
厉初云停了手中动作,缓缓直起腰身,微微眯着眸子看向窗外,像是在回想遥远的过去。
“就是因为爱他,才会将绵绵托付给他养,幻想着有朝一日,他能接受我,而绵绵是他从小带大,他因此也能接受我的这个女儿......”
收了视线,她看向厉竹,自嘲一笑:“但是,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他的心里压根没有我,只有秦义他娘,以前我不知道秦义他娘的事,以为他从不在意我,是因为我跟秦羌他父皇的那段不堪,后来才知道这些,才知道他心里早已有人,虽然那个人已经死了,才知道他背负深仇大恨。你知道吗?这世上最绝望的感情是什么?”
“是你去跟一个走进他心里的死人争。活人如何跟死人争呢?何况还是他念念不忘的死人,是一切深仇大恨的源头之人,你注定输。”
厉竹抿了抿唇,没接话。
厉初云的声音继续:“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我只能放手,所以我离开了午国,离开了你,我四处游历,就是想纵情山水,忘掉这个男人。可是人可以走,心却无法控制,我忘不掉,有时我甚至都忍不住跟他飞鸽传书,实在没有办法,我才想到了制忘情之药。”
“我约他在画舫碰头,其实是想见他最后一面,然后独自一人食下忘情之药,谁知,他竟对我起了杀心,想要除掉我灭口。”
厉竹恍悟。
原来方才这个女人说的,一剂比忘情之药更猛的药,是指的这个。
厉竹忽然很难过,为这个女人。
曾经那么爱过,亲口在龙翔宫里这般戳穿那个男人的面目,这需要下多大的决心和勇气,而亲眼看着那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惨死,又是怎样的心痛?
她无法想象。
反正她是做不出。
她当时竟也那般粗心没有注意过她的情绪,不,应该说这个女人太会伪装了,或许是真的放下了吧,又或许是恨已然比爱多?反正,她此刻回想起当日情形,似是并未见这个女人有过多情绪。
“他知道吗?”她问厉初云,“知道娘的心意吗?”
厉初云摇摇头:“应该不知道,我从未向他表示过。”
“为何?”
这世上多少男女就是因为你不说我不说而彼此错过,又有多少有情人因为互相不说,而相爱相杀。
她跟秦羌就其中之一。
她在想,如果跟蔡向南说了,会不会不是今日这样的结果呢?会不会画舫爆炸一事就不会生呢?会不会蔡项南也不会一心只为复仇、只为秦义坐上帝位呢?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直到对方死,都没有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是遗憾的吧?
“为何不说?”她又问了一遍。
“怕他嫌弃,我被午国皇帝用强失了身,还有了孩子,我怕他觉得我配不上他。”
厉竹轻叹,没做声。
原来在爱的人面前,任何强势的女人都会没自信,都会自卑。
她如此,她娘这样的女人亦是如此。
“娘,或许我这个问题问得不好,请娘莫怪。当时,既然娘心里已经有了蔡项南,为何还会留下别的男人的孩子,这个男人还是用无耻卑劣的手段将娘弄晕,强上娘的人?”
厉初云又是微微一叹。
“那是因为......我的身子不好,天生宫寒,怀孕的机会微乎其微,几乎为零,如果堕掉这个孩子,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非常残忍的一件事,所以,我就将其留了下来,午国皇帝得知我怀孕,还对我偷偷用滑胎的药,好在被我及时现。”
原来如此。
真是造化弄人!
心中甚是唏嘘,厉竹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事,一切都过去了。”厉初云先说了。
并将捣好的药汁倒入一个小瓷瓶里递给她:“送去给太后吧。”
**
厉竹依旧是以雷烟的身份进的宫,她直接去的慈安宫,将一世缠的解药给了太后,因为这个解药必须在制好后一个时辰之内服下,不然药效就会减弱。
太后本是个波澜不惊,不易显山露水表露情绪的人,依然看得出很开心,还赐了个镯子给她。
从慈安宫出来,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龙翔宫见见某人,就远远地房出来朝龙翔宫的方向走。
身后跟着胡公公和雷尘。
心念一动,未做丝毫思忖和犹豫,她就快步追了过去。
因为还在皇帝的七七之内,秦羌依旧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雪袍轻动、脚步蹁跹。
主仆三人一前两后地走着,根本没有注意到从后方来的她。
直到胡公公一个不经意地回头,看到她,唤了一声:“烟护卫。”
秦羌和雷尘才脚步一顿,全部停下,转过身。
见到是她,秦羌眸光瞬时就亮了,只看着她,没做声,正好阳光斜铺,一片灿黄坠入他的眼,就像是洒满金色的沙子,光华万千。
厉竹被凝得耳根一热,连忙上前行礼:“殿下。”
男人长身玉立,视线凝落在她的脸上一移不移,绝美薄削的唇微微一扬,轻启:“怎么从这个方向来?”
“去了慈安宫,给太后娘娘送一世缠的解药。”厉竹如实回。
男人一怔。
“一世缠......的解药?”
眸光微微一顿,想起什么,“还未到作的时间,所以,是永久解药?”
厉竹点点头。
男人似是很意外,也当即表现出了高兴。
瞥见她手腕上的镯子,更是一副没想到的样子,扬袖指了指:“这镯子是......”
“是太后娘娘赏的,说我献药有功。”
男人扬扬眉,又点点头。
随后转身:“随本宫去龙翔宫,本宫也有赏。”
说完,就带头走在了前面。
雷尘和胡公公分别看了她一眼,拾步跟上。
她再跟在他们后面。
一入龙翔宫,秦羌就屏退了所有宫人,包括雷尘和胡公公,径直进了内殿。
厉竹随后跟着,脚刚踏进内殿的门槛,手臂将被人擒住,一拉的同时,内殿的门被挥上,他将她裹了一个满怀。
“好想你。”
收紧手臂,他将她紧紧抱住,深深地呼吸,似是怕一松手,她就要消失了一般。
厉竹长睫轻颤,抿了唇,没做声,心房却是瞬间溢满甜蜜。
她又何尝不是。
“厉竹,有两个好消息告诉你。”他依旧抱着她不撒手。
“什么?”
“一个,就是卞惊寒已经给我回复了,大楚太上皇已经同意封你为公主,圣旨会在我登基那日他带来午国给你。另一个就是......”
他顿了顿。
“就是什么?”
“就是皇祖母送给你的这个镯子是当年太皇太后赐给皇祖母的。”
......这是什么好消息?
“所以......”
“所以,皇祖母是正式接纳了你,把你当孙儿媳了。”男人将她的话打断。
厉竹一震,惊喜抬眸:“真的吗?”
她还以为就是普通的赏赐,赏赐她给她制出了一世缠的解药。
“当然是真的。”男人捧起她的脸,又揉又捏,似是比她还高兴。
见他如此,她也很愉悦。
“你不是说也要赏我?赏赐呢?”她朝他伸出手,忽的想起什么,撇撇嘴:“要说,你还真得好好感谢我,我给太后娘娘送来了一世缠的永久解药,让她终于得以解脱,你也终于不必再后悔内疚当初下药之举了。”
男人弯唇。
“嗯,的确要好好感谢你,不过,我,内疚是有的,后悔,没有,从不后悔。”
厉竹微微怔愣。
她知道他当初是为了她。
心中大动,她放下手,箍上他结实紧致的腰身,将脸贴向他胸口的同时,想起另一件事。
“秦羌,我娘说,忘情之药的解药是你的血和泪,我是被蔡项南从冰窖劫走后,在天洁山醒来时恢复的对你的记忆,在这之前,你几时喂过我你的血和泪?”
这次轮到秦羌一怔。
忘情之药的解药是他的血和泪?
“没有啊,我没有喂过你这些,”他并不知道忘情之药的解药是什么,还未研究出来,她就出事了,又怎会特意去哺喂她这些?
忽的想起什么,眸光一亮:“我知道了。”
“什么?”
“当时常姜不是死而复生吗?我也奢望着你能醒过来,就将你放在冰窖里保存你的身体,看着你冰冷地躺在那里,声息全无,我......我难过,就哭了,至于血,应该是亲吻你的时候,动作太大,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唇,所以,血和泪都流入了你的口中。”
关于这点,他是有印象的。
厉竹怔住,没想到是如此。
说实在的,她还从未见过他哭呢。
那时的她,对他来说,已是一具死尸,他竟然还亲吻她。
“厉竹,你知道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男人突然问。
“什么问题?”
说明一切都是天意吗?
“说明,一定要多多亲嘴,多多亲热。”
厉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