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点深了,长安城中,家家闭户,满城纷乱。
无数兵卒跑来跑去,脚步声踏踏乱响,不时有判司、巡官、推官等小官员和管理各街坊的小官敲着锣,高声喊叫:“天子令,各家关门闭户,不得随意出入,今日纠核叛党,无关人等稍安勿燥!擅自出行者斩!”
时不时有人家被破门而入,全家无论男女老少,拖出房外,就有军卒大声宣读:“天子令:某某某,无令擅自入京,冲击宫禁,阴谋弑杀天子,罪在不赦,依大唐律灭族!为后来者戒!”然后当街斩杀。
大唐时长安城的建筑与大明有许多区别,长安作为京城与北京也很不一样,丁一饶有兴致地慢慢踱步,他满身鲜血的禁军军官装束,倒也没有人不识趣来问他。
丁一走到某处,听到哭声震天,这附近都是高门大户,也不知道是李世民手下那一家将官所居。
走过一处拐角,当面数人争斗,十余个军卒围攻一个少女,那姑娘十四五岁,身量还未长开,脸容俏丽,身着蛾黄短衫,两颊一片红晕,眼脸上有许多泪水,紧咬双唇,手执一双短剑,如两团青光围绕身前,闪转腾跃,不断急走,时不时刺倒一人。
众军卒一边战斗一边大叫:“来人,快来人,这儿有候家余孽!”
少女身姿曼妙,又刺倒两人,向旁侧院墙上跃去,刚刚站上墙头,数支羽箭从墙内射了出来,里面有军卒拦截。
少女急忙扭身闪避,落回大路,不敢恋战,双剑闪动,大步向前跑来,见到丁一,冷声喝哧:“滚开!”
丁一见到疾刺来的寒光,也不避让,双手直直向剑上抓去,这少女武艺虽高,离自己的差距有点远,还没放到他的眼里。
少女身法便捷,喝哧时在十余步外,收声时已到了丁一跟前,双剑迅如闪电,一刺咽喉,一刺胸部,手段狠厉。
丁一冷笑,双手欺了进来,捏住了剑脊,手指力道交错,双剑啪的一声,断为两截。
丁一的手也不回缩,手腕一转,少女未及反应,眼前一黑,双剑已经插入她的双眼,直贯大脑,少女一声未吭,倒地不起。
追过来的军卒未料战斗结束得这么快,他们刚才被刺倒七八人,差点让这少女跑了,看到满身血迹,禁军将领服饰的丁一,急忙行礼:“见过将军大人!”
丁一嗯了一声,问道:“此女是谁?”
“禀将军大人,此女是候君集的女儿,杀我军十余兄弟,差点让他走脱。”军卒们都是亲太子一系人马,包括东宫六率和十二卫中的兄弟,与太子素来不和的部分都被分派在城外军营,不得擅动,等城中叛党搜杀一空后,会对他们进行甄别整肃。
“好的,知道了,去忙吧!”丁一挥手,杀这个少女是顺手而为,他转身进入道旁大宅。
待丁一消失,这十余名军卒才砍下少女首级,归队报功。
大院里杀戮还在进行,丁一自顾自行到内室,翻翻找找,选了一身从里到外,身材相仿的男装,包了起来,在周围的哭喊血泊中,又走了出去,就象在散步,悠然自得,屋中军卒各忙各的,路过他身旁时都低首行礼:“将军!”。
一路前行,时不时听到周围屋宇的各种动静,他内力太强,不想听也听得清清楚楚。
‘刚安稳了几天,这又在搞什么?’
‘别出声,娘子,你躲到地窟里,明天我叫你再出来!’
‘把吃的藏好!’
‘外面都是兵,明天看看,咱们还是躲到乡下去吧!’
‘不许哭,外面有狼,狼专吃爱哭的小孩!’
‘快睡,睡着了就不怕了!’
这些百姓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大街上军卒的喊叫,依旧晕头晕脑,只有一个念头,大乱又起,各自用自己的方法来应该乱局,就知道藏粮食躲妻儿和出城。
丁一并非嗜杀之人,大明是中华文化极度扭曲的朝代,那儿对叛臣贼子口诛笔罚的厉害,丁一的成长期,受大氛围影响,受锦衣卫教育,认定乱臣贼子及其家眷只有消灭,他做的事,就是对的。
没有取得政权之前,李世民是叛逆,丁一理所当然,要站在天子一边,只是今天杀戮过甚,从精神到肉体,丁一都很疲倦。
行不多远,看到一条河流,丁一纵身跳了下去,他要荡涤污浊,清净身心。
八水绕长安,丁一对长安不熟,这条河流不知是八水中的那一水,水流湍急却清亮惑人。
丁一扯下早被血浸透的衣服,让它们顺流飘走,一个猛子扎到水底,双脚抓稳河底,河底细沙触着脚板,感觉不错,千金坠,他稳稳站定,再不动摇。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水底下黑得很,伸手不见五指,丁一喜欢在水底的感觉,凉凉地,清爽极了,他扯散头发,就在水底洗涮了起来。
随着丁一双手在身上的活动,水流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几条小鱼撞在丁一身上,丁一没有理会,自顾清理。
他的内力精深,隔着肌肤,感觉着能从水中汲取鲜活的空气,这些空气在他内视之下渗透肌肤,进入血管,行走周身,虽然极少,让他可在水中坚持许久,也许随着他修炼的进步,他能象游鱼般在水底经年累月,不再需要呼吸。
他的伤口早都在神光内功下收工,肩部那指粗的洞微微有点痛疼,这个伤要完全好起来,看不到创口不是短时间的事,不过跟好了没什么区别,因为只需要收口长肉长皮肤就好。
足过了半个多时辰,丁一才再次浮出水面,跃到岸上,内力运转,宛如巨大的蒸笼,白气氤氲而上,一会儿便干爽舒服了。
捡起取来的衣物,穿在身上,十分合身,丁一变成了一个朗眉星目的翩翩青年。
杨子见歧路而哭之,为其可以南,可以北。
丁一同样如此,在河岸上看着奔流的大河,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该往哪里去,皇宫之事,自李元吉身死,众将对他就阳奉阴违,有意无意地把他排挤出了决策圈,他成了被遗忘的人,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丁一出来,自由了!
身后几步远突然传来人声:“将军,可否借步一叙?”
这一惊非同小可,有人来到自己身旁不远,自己居然不知,要知道丁一的功夫渐渐到了秋风未动蝉先觉的地步,就算当年的轩辕无敌要欺近他的身旁,他也不可能不知。
回头看去,面前是两个身着道装,微笑着的道士,这两人明明站在跟前,丁一却感觉如在天边,十分古怪,当下小心戒备,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