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衣倒抽一口冷气,感觉身体在寒风的吹拂之下,摇摇欲坠。
双腿都有些站不稳了。
他强撑着直起腰来。
瞪视前方。
在他的视线尽头,一个衣着华贵、身材消瘦的人影正站在那里。
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但只是看了一眼,秦衣就将这个人认了出来……
描眉打鬓,还涂着娇艳欲滴的红嘴唇,脸色白的不似正常人色……
最关键的是,他是个男的……!
说是男的好像也不太准确,因为他丢失了身为男人最重要的某个部位。
如此分明的特征,太好辨认了。
秦衣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对方,但听过传闻。
元晋六宗师排名第二位,车晟,本职工作是一位太监。
家境贫寒,很小的时候挥剑自宫入了宫中。
常被人欺侮。
却因一次很偶然的机会,被前元晋王朝第一宗师修王茧看出天资极佳,收为嫡传。
他接下来的人生,就是一段屌丝逆袭时。
凝三炉时,三九之资。
一朝震动天下。
此后的二十年间,车晟不仅实力一路高歌猛进,在宫中的地位也是一提再提。
不到四十岁,就当上了宦臣一把手,元晋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权倾朝野。
四十九岁时突破宗师,官位被烈帝破格拔升。
元晋王朝最为天下人所熟知的:
一是棋师发源之地的北固山,此前提过太多,在此不提。
二就是极其完善且重要的宦臣官位体系,俗称太监派。
在民间故事中,将元晋王朝称之为太监大国。
尽管元晋宦臣体系很完善,但太监的顶点——司礼监掌印太监,也只不过是正四品的官位而已。
今代元晋天子公丕烈,为了车晟公然改变了古制。
在车晟五十岁的时候,破格将车晟的官位,连升五级,拔升到了一品。
一品太监!
这是千古未有之的奇闻。
对天下任何一个国家来说,一品官意味着一个国家的脸面。
官居一品的权臣不会超过三位。
譬如大靖王朝,官位达到正一品的,只有帝政司司丞叶央和内阁首辅王璞齐。
他们无疑象征着一个国家的核心支柱。
元晋天子烈帝,却能不顾天下人的嗤笑,将一位太监的官位拔升至一品。
这几乎是将元晋王朝的脸摔在地上,任人去踩。
太监从很久之前就是阴暗、残废、腌臜的象征,推崇一名太监在什么时代都不是光彩的事情。
烈帝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足见烈帝对于车晟其人的重视程度。
为了车晟一人,甚至不惜让国家形象沦为他人的笑柄……
这样的鸿恩之下……
车晟怎么可能不为元晋效劳?
怎么可能不为烈帝效死力?
烈帝此番做法,简直将拉拢人新的手段运用到了极致。
当时民间甚至还流传过一个笑话说:
“全天下的男人都渴望切掉命根,去为烈帝效命。”
元晋的太监体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时刻。
车晟,无疑是一位传奇人物。
宗师谱排名第九。
和他同层次的人,以及和他熟识的人,都称他为“阴阳人”。
阴阳人车晟之名,早在秦衣出生之前,就已经名动天下。
秦衣看到那人如此妖娆的姿态,心里就浮现出了这个名字。
在宗师行列之中,装扮如此奇特,一身花花绿绿,脸上画的跟个女妖似的,还有第二个?
名动天下的元晋宗师,阴阳人车晟,居然出现在了大靖王朝的北境腹地!
秦衣感觉头脑一阵发懵。
最近这是怎么了?
怎么身边一个又一个宗师环绕?
张靖、崇开、道和这老哥仨就别提了,就连南唐大内的豫淮春和元晋司礼监的车晟,都被他见到了。
这“宗师缘”未免太离谱了吧!
他眼睛一闭。
摆出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态度。
他算是彻底绝望了。
别说这家伙身在宗师谱前十,就算是宗师最末的第四十六宗师,都能一根手指碾死自己。
脑子里回顾自己这短暂的一生,何其失败,何其不甘?
父母不明不白的离他而去。
与亦妹亦友的小荻花相依为命十年,好不容易攒出点家底来,又被几个外来的灵妖吃穷。
走投无路之下遇到化腐朽为神奇的秋棋。
本想成就一番大事业,却没想到变故频生。
万法居士身份暴露的事情刚刚解决,转眼又遇到异国宗师、棋师惊现北境。
太倒霉了!
真是太倒霉了。
老天就仿佛看他不顺眼一样,越是恶心人的事情,就越要往他身上招呼。
老天爷,你下来,我给你看个大宝贝!
他最后想到的事情是……
如果车晟和陌生棋师这么下本的潜入大靖北境,图谋的是大靖江山……
那兰摧城攻陷之时,他的小花,他的荻花客栈,他的兄弟、姐妹、朋友,该当何去何从……?
小花……
阿秋……
一道道身影在他的脑子里盘旋打转,从前的一幕幕迅速闪过。
也罢。
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死到临头,他淡定异常。
刚刚的紧张、担忧、绝望,都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他释然一笑,腰背在无声无息间挺直。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六尊傀儡一动不动。
他还能感觉到,身前,车晟正在朝他走来。
身后,棋师悬集也在朝他走来。
时间仿佛定格。
恰此时。
一道银铃般动听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耳畔传来。
“想活下来,就听我的!”
这个声音很突兀,毫无征兆。
听不出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声音的主人是个女孩子,这一点,从那甜甜嫩嫩的声线中就能听出来。
除非是大恐龙装嫩发嗲……
他眉头一皱,霍然睁开双眼。
是谁?
他的身边没有人。
更没有女人。
他有些愣愣的看着车晟,难道是这个阴阳人在装妙龄少女的声音?
这未免太重口了吧!
一想到这里,他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下意识想要后退。
因为他这一动,六尊傀儡齐刷刷闪身过来,将他牢牢控制在最中间。
一只冰冷的傀儡手掌,死死的攥在他的脖颈上。
……是幻觉吗?
他再次闭上眼。
等死。
耳边再次传来那个女孩的声音,似乎在咯咯地笑。
“少年人,你的想法很危险哦!”
“我怎么可能是那个阴阳人呢!”
秦衣愣了。
远处,悬集没好气的喊道。
“老阉人!你但凡早出来半刻,老朽都不至于损耗气血发动棋术!”
“你一定是故意为之!”
车晟满面妖娆,掐了一个兰花指,阴阴一笑,指着悬集脐下。
“你再拿‘阉人’二字与洒家玩笑,小心洒家让你晚节不保。”
悬集只觉下身没来由凉嗖嗖的,一瞪眼睛。
“老朽早已看穿,就因为你没有那宝贝,所以才格外嫉妒老夫的威武雄壮,宝刀不老!”
车晟一挑眉,黑长的指甲闪过一缕幽光,嗓音阴阳怪气。
“呦?早就听闻悬国师之卧龙有尺余之巨,可惜洒家还从未尝过鲜。”
“此次机会甚妙,不如要洒家来个以身试法?”
悬集啐了一口唾沫。
“我呸,你个老阉货真够恶心,给老朽滚远点!”
秦衣被晾在原地,死的心都有了。
这俩人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真特么是传说中万人之上的棋师和宗师?!
怎么画风这么不对劲?
能不能有点高人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