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靖没回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云王。
那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云王犹豫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僵硬,咽了一口唾沫,这才略作试探性的问道。
“本王……该怎么做?”
张靖摇了摇头。
“希德做不了殿下的主,有些事,还需要殿下自己做决断。”
云王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定定的看着张靖。
“张宗师作何打算?”
张靖没看他,兀自看着前方,严肃道。
“张靖本是一介江湖草莽,因遇贤主而事。”
“可现如今……武王,并非贤主,张靖不愿辅佐。”
云王反问。
“那,在张宗师眼中,谁才是值得辅佐的贤主?”
张靖淡淡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殿下以为张靖今日为何而来?”
云王抿了抿嘴,脸色变得黯然了些。
“恐怕张宗师此心错付了,本王这个闲王,无论如何也成不了贤主的,一字一点之差,谬之千里。”
“本王多年来无心大位,安图享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张宗师又何必做这个无用功?”
张靖面向云王,一字一句的道。
“希德之所以来找殿下,正是因为希德看穿了这一点。”
“殿下与希德,本是同类人。”
“无心更高之权位,却早将一切事实洞穿,立于局外勘破局中。”
“正因如此,殿下才是最适合登临大位的人。”
云王微微眯起眼睛,并没回话,默不作声,似乎是在思考着一些什么。
张靖却似抓住机会,继续说道。
“一直以来,殿下与我便像是两种异类,身在帝王家中的异类,与身在高位中的异类。”
“鹤立鸡群,独行、自我,这样的人,在有些时候,能够保证绝对安全,更能使之在他人眼中毫无威胁。”
“但尽管如此,殿下也当知道,他人眼中的毫无威胁,绝非永远如此。”
“只要是身在其中,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我想此言殿下应当深有体会,即便殿下已经是享名京城的第一‘闲王’……”
“可这府中、身侧,又有多少人值得真正信任呢?又有多少他人潜藏埋伏的眼线呢?”
“希德以为,云王殿下与希德一样,不愿意因为他人这些操蛋的怀疑而送了命。”
“既然如此,何不换一换位置。”
“由殿下来做控局人,由殿下来主宰他人之生死。”
“为的不是那个绝顶的位置,归根结底,为了保命!”
云王沉默了。
眼神有些复杂,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
倒不是说张靖所言全无道理,而是张靖的话实在太有道理了。
一字一句,直接扎进了他的心窝子里。
把从前很多他不愿意去妄加揣测,不愿意去细思细想的事情,全都搬上了台面,强迫着他去思考。
强迫着他去做决定。
“本王有那么多位兄弟姐妹,难道最终真的只有一人能活?”
“本王就真的不能做这一世闲王?”
张靖默然,没有回应。
云王问的乃是帝王家最为隐晦也最为深刻的事情,他很难明着给出什么回答来。
云王沉默许久,似乎是在反复考虑张靖的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
云王忽然站起身来。
满脸凝重。
“若二哥当真行如此不义之事,为谋大位不惜置父皇于死地……这样的人,焉能登临万古?”
“呼……张宗师,如若本王当真要坐那大位,你可愿……”
他的话还没说完,张靖已经肃然起身,撩衣跪倒在云王面前。
“张靖愿在殿下跟前,效犬马之劳!”
云王点头。
“好!”
“既如此……首先,也是最亟待解决的问题,便是二哥!”
“二哥手下豢养门客过千,犬牙交错,能人无数,但尽管如此,本王也必须要粉碎其图谋!”
“否则,父皇……”
张靖心中虽然对于今早上朝坐在大殿上的正安帝有所怀疑,却并没有着重说这个问题。
昨日靖居殿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其实也只有一个模糊的猜测。
毕竟当时萝裳被召进宫中之后,他并没有能跟进去。
而他之所以没有听信外界那些所谓“萝国手以命换命救活正安帝”的传言,就是因为他在晚间巡查时,无意中在宫墙之外发现了这根指骨。
如果萝裳真的是以命换命,救下了正安帝……
那么她留下记号的指骨,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宫墙外。
这很显然是萝裳迫于无奈之下,通过某些手段将这最后的信息传出了宫中。
而靖居殿萝裳失踪、正安帝恢复如初的真相,也一定与指骨上留下的“武”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苦思一夜,也没什么结论。
但他心中确认,这件事情自己已经牵涉其中。
从自己闯宫,带着萝裳去给陛下诊治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被卷入这场纷争之中了。
再想像以前那样,保持岿然不动,已然不可能了。
而他首要面对的人,必然是指骨之上所写的那个“武王”。
因为他带萝裳入宫,第一个触的就是武王的眉头。
别看他身为宗师,自身实力在那摆着,不怕武力争斗。
但背地里的暗算,就算是宗师也吃不消。
尤其是武王家大业大,这些年来手下到底囤积了多少强者,他也说不清楚。
所以想要保证自己身在局中,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唯一的方法就是,择主而事,共克武王。
可他纵观老皇帝这些儿子,唯一看得上眼的……也就是这位平素无所事事,可在关键时候却最为家国大事操心的云王姜焱了
好在,云王终于被他说服,决定奋起反抗。
“针对武王,殿下可有对策?”
云王有些踌躇的在房中转了几圈,倏地霍然抬头。
“有了,或许可以从二哥暗中那些商铺、客店入手。”
张靖略作思忖。
“殿下,眼下你我二人商议的乃是夺嫡大事,商铺当真可以对武王造成打击吗?”
云王点点头。
“张宗师可知道,二哥豢养那些门客,耗资巨大,这入账从何处来呢?”
张靖恍然,眼睛微微一亮。
“不错,这乃是剑走偏锋之妙招,溃其根基,则外必摧。”
云王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突然灵光炸闪。
“本王突然想起一个人,如若将之收归门下,也许对本王打击二哥之商铺,有所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