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衣三两步走上去,一把将手里的青色飞鸟递给面摊老板。
“他的饭钱我出了。”
老板惊愕抬头。
少年人眼泪汪汪,一副找到救星的模样,眼巴巴地抬起头。
当他看到秦衣的脸的时候,突然一愣。
“嘶……你,你看起来咋那么眼熟?”
秦衣没搭理他,只是对面摊老板淡淡说道。
“成年青玄鸟,市价十五两银子,你可以拿给情信司,有专人买卖,以此抵做饭资。”
然后也不管发愣的面摊老板,以及发愣的一群围观群众。
提着少年人的脖领子,就跟提着一只小鸡崽子似的。
大踏步离开。
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老板愣了愣,低头看了看怀里老老实实的卧着的飞鸟。
想再追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破鸟,何来十五两银子?这真真是……”
嘴里骂骂咧咧的话音未落。
他怀里的飞鸟突然一闪不见。
而他旁边的桌子上,多了两锭中锭银。
大靖官造中锭银。
一锭是十两银子!
面摊老板眼睛都直了。
……
兰摧城外城。
荻花客栈。
秦衣将一枚雕刻着雪花纹的圆形铜钱拍在桌案上。
嗓音淡淡的说。
“一间客房。”
旋即提溜着叫嚷不休的少年人迈步就朝楼上走。
柜台后,站着一位肤白貌美的女掌柜。
鼻梁高挺,瓜子脸,一头长发。
美的不似活人。
嗯,准确来说,她也的确不是活人。
她是灵妖出身。
灵狐化人,美貌名扬帝都,附近街里街坊,给她起了个“小荻花”的花名。
丝毫不输于那些所谓的花魁,名妓。
时不常的就有人跑进帝都来,就是为了一睹小荻花的芳容。
她身着一身红裙。
巧笑嫣然的将雪花铜钱装进怀中,有意无意的抬头看了秦衣的背影一眼。
回头对着另一位跑堂伙计说道。
“打烊,关门。”
伙计愣了一下。
“掌柜的,现在还未到晌午……”
小荻花回头看了他一眼。
“打烊,关门。”
她盈盈一笑,笑容绝美。
伙计傻傻的看着掌柜的的背影出了一阵神,这才猛然摇了摇头回过神来,跑去关门。
小荻花走出柜台,迈着小碎步,缓缓走上楼去。
……
房间内。
少年人傻了,坐在地上警惕地盯着秦衣。
他刚刚被人当小鸡崽子提了一路,想挣扎也挣扎不开。
无论怎么叫嚷,对方也不搭理他。
没想到居然直接带他来开客房了?!
而且还只开了一间房?
“你你你是谁啊?你为啥把我带到这里来?”
“莫非你是1?我可不是0!我们不能这样!”
秦衣眉头一皱。
“什么一啊零的,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为何要装作不认识我?你我结拜于瑞雪城头,我是你二哥。”
少年人又傻了一下,愣了愣,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什么。
“哦!我说怎么看着你眼熟,原来你是这具身体的结拜兄弟!”
秦衣眉头皱的更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这具身体?”
“阿棋,你在发什么癔症?
“还有,为什么你还活着?”
“半月前……江湖传闻,你家上下百余口人全部被杀,无一生还。”
“瑞雪城的线报表明这条消息属实。”
“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少年人拨浪鼓似的摇着头。
“大哥明鉴啊,我的确是秋棋,但我也不是秋棋!”
“我来自地球啊!”
一提起这个,少年人秋棋就满纸辛酸泪。
“五天前,我特么莫名其妙就过来了,脑子里还有一大堆不属于我的记忆,我是穿越过来的!”
“而且,我就想吃顿饱饭,钱包还被偷了!”
“这叫什么玩意!没有外挂就算了,我忍了!”
“但也不至于这么惨吧?”
秦衣:???
秋棋很倔强的说:
“不是吧,你连人与灵妖和平相处这么操蛋的设定都能接受,不会接受不了我是个穿越者的事实吧?”
“不会吧不会吧。”
秦衣心说:看来这小子是因家逢大变,患了失心疯了。
他伸手拦住秋棋。
门外传来敲门声。
“你先等等,我稍后同你讲。”
他拉开房门,看到是一身红裙的小荻花,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放她进来。
“你来了,进来吧。”
小荻花笑吟吟地,眨巴着大眼睛。
“小女子已经恭候多时,秦公子终于入京了。”
她扫了后面的秋棋一眼。
“这位公子是……”
秦衣顿了顿,然后凑到小荻花耳边说。
“找个专治癔症的灵妖医师过来,我这位小兄弟犯病了。”
小荻花柳眉微蹙。
秋棋在后面吐槽说:
“房间就这么大,我能听见……”
秦衣翻了个白眼,没搭理秋棋的吐槽。
示意小荻花进来坐下。
小荻花刚想说什么,看了看秋棋,又没继续说。
“秦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衣侧头看了秋棋一眼。
“他应该可以信任。”
“你直说吧,我拜托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秋棋脸色微微一动,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盯着小荻花上上下下的瞅。
心说:嘶,好漂亮的小姐姐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灵妖?!
小荻花斜斜瞧了秋棋一眼,发现他正目光火辣的盯着自己看。
浅浅一笑,俏脸上带出两个小酒窝,好看极了。
秋棋咽了口唾沫,脸红红的立马转开头去。
小荻花又是一笑,没再多看秋棋,从自己的衣领下摸出一张叠好的纸,推到秦衣的面前。
“都在上面了。”
秦衣低头先是扫了一眼,眉睫一颤。
“其他人都好说……这位公羊圣相不太好解决。”
小荻花小鼻子一皱,脸色不由自主的微微一变。
低声道。
“秦公子,你真要……”
秦衣眼神凝肃,认真点头。
“这上面的人,全都该死,十二日之前,我必杀之。”
小荻花犹豫了一下。
“小女子能帮上什么忙?”
秦衣犹豫了一下。
“你不能出手,你手下的灵妖一旦出手,很容易就会被洗妖师查出来,到时候恐惹大祸上身。”
“我还需要你在帝都与我相策应,所以绝不能折在这里。”
“这件事,我来解决就够了。”
小荻花叹了口气。
“秦公子,恕小女子直言,连杀三十二位朝中大员而不露行迹,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位内阁圣相……”
“这在帝都之内,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可能还不熟悉帝都内情,小女子与你介绍一二。”
“帝都内,有道和真人,禁军都统崇开,京畿护卫队卫队长张靖,御林都统钱逢,御前贴身护卫江补天五位宗师坐镇。”
“此外还有飞檐观的马道长,以及洗妖司的二位妖师时刻待命。”
“在此等一众高手的眼皮子底下,行事必定多有不变……”
秦衣眼神深邃。
“我知道这很难。”
“但在十二日之前,我必须要杀掉这些人,而且,还决不能提前暴露身份。”
“唉,如果长逍在此,我何须如此苦恼。”
“长逍一人,可敌百万师。”
小荻花知道自己劝不住秦衣,所以没再多说什么。
“秦公子还有任何吩咐,可以随时招呼小女子,小女子就在后院。”
说着,她起身告辞。
临走前,还多看了坐在角落瞪大眼睛的秋棋一眼。
看到对方那个呆呆愣愣小模样,忍不住又是噗嗤一笑。
小荻花走后,客房之内安静了下来。
秦衣扶剑而立,脸上带着些许思量。
“我且出去一趟,你留在此处,不要外出。”
秋棋被他的声音惊醒,刷的一下抬起头。
“你先等等。”
“你们刚刚说的话,我可全都听到了!”
“你,你就不怕我……我去报官?”
“我不都告诉你了,我不是秋棋!你这么信任我干啥?现在我知道的太多了,不会被你灭口吧?”
秦衣淡淡一笑。
“信人不疑。既然敢让你知道,就不怕你外传。”
“而且。你也没有外传的机会,没有我开口,你出不去这间客房。”
秋棋抿了抿嘴,有些犹豫的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听你的意思,好像是要搞大事情……”
秦衣上下打量他。
“现在我有点相信,你不是阿棋了……”
“如果是阿棋的话,他会直接问我需不需要帮忙,然后帮我。”
“不会问东问西,这么多废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犯了癔症,骨子里的东西也不会变。”
“而你……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也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个天下无法理解的事情还很多,也许你所谓的什么‘穿越’切实存在吧。”
“刚刚在城外,见你跪倒求饶的模样,就有所怀疑,现在看来,我相信了。”
秋棋松了口气。
“你终于相信了,那……是不是能放我走了?”
秦衣嘴角微微上翘。
“怎么,听到我所图谋之事,害怕受牵连?”
“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我四弟秋棋已然死了,现在的你,是另外一个秋棋?”
秋棋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我穿越到这个身体上的时候,这具身体受了致命伤,一剑穿心,直接凉了。”
秦衣眼神一寒。
一剑穿心。
真狠啊……
“既然受了致命伤,为什么你还能通过这具身体活下来?”
秋棋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当时差点没吓死。”
“把剑拔下来的时候,我也以为我会死,结果谁想到,伤口居然愈合了!”
秦衣眼珠一转。
“伤口瞬间愈合,你难道是妖师或是玄师?”
“只有妖师妖术和玄师术法,才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
秋棋摇摇头。
“大哥,我真就是个普通人,一个理科高材生,一个小透明而已,我才刚毕业,就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了。”
“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什么灵妖、棋师之类的。”
“我特么连个系统都没有!”
“您老人家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要不您就把我当成是个屁,给放了呗?”
秦衣一头雾水。
这家伙冒出来的话,总是一半听得懂,一半听不懂。
他深深地看着秋棋。
“说说吧,你这位所谓的‘穿越者’,能为我带来什么?”
秋棋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自己还是知道的太多了!
“大,大哥,你是什么意思?”
秦衣嘴角挂笑,但这个笑容看在秋棋的眼里,却说不出的邪恶。
就像是个索命鬼一般。
“我仔细想了想你刚刚说的话,你的确知道的太多了,而你也说了……”
“你不是我兄弟,而且你我还是萍水相逢两不相识。”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是为我做事,第二……”
他拍了拍怀中的剑。
咕咚。
秋棋又是咽了口唾沫。
我这特么是假的穿越者吧!
这遭遇太给穿越者群体丢人了吧!
钱包被偷了就算了,这又是特么什么剧情神转折。
他反手对着自己的脸蛋就是一个大嘴巴。
我特么跟他说这个干吗!
“咳……大哥,我现在承认我就是你四弟秋棋,还来不来得及?”
秦衣脸上的恶趣味笑容更甚。
“你说呢?”
看到对方那个“瑟瑟发抖”样子,秦衣朗声大笑。
“你还真是不禁逗,亏你在城外还能说出什么‘来帝都赚大钱’的豪言壮语。”
“我本以为你起码应该有点本事,现在看来……不提也罢。”
他站起身,一抖衣衫。
“既然你什么也做不了,就走吧,我留着你也是浪费粮食。”
秋棋傻眼了。
“啥?你刚刚是逗我的?!你你你,你真不杀我?”
“你还放我走?我知道了你的……”
秦衣紧了紧手里的剑,像是自言自语的说:
“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秋棋直接从床榻上蹦了下来。
“我走我走,我这就走。”
“大哥,您放心吧,我打死也不会将你们刚刚说的话,泄露出去的!”
目送着秋棋顺着后门跑了,秦衣眼神幽幽。
对身边的小荻花说。
“一个时辰之内不回来,就杀了。”
“这小子应该有些不亚于玄师的手段。”
“但在城门之外宁肯跪倒求饶也不肯暴露手段,表面上还装出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是能做大事之人。”
“穿心之伤瞬间愈合,以灵魂之躯夺舍他人肉身……也不知是真是假。”
“有一说一,我想收之己用。”
“但这只是我的猜测。”
“他能回来,就说明他不傻,而且并非胸无大志,可以留用观察。”
秦衣顿了顿,叹了口气。
“他用的是我结拜四弟之身,我绝不能允许一个胸无大志之徒浪费我四弟之躯。”
“如果这小子能当大用,他,也算是替阿棋在人间多活些时日,不至于堕了我四弟之名号。”
小荻花先是愣了一下。
她正想问秦衣怎么不拦着这小子,还放这小子走了。
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这是秦衣留给秋棋的考验。
的确,秦衣把自己谋杀朝中大臣的秘密都说给这小子听了。
无疑相当于,把自己的脑袋都交到这小子手上了。
这种情况下,是绝不可能放这小子活着离开的。
稍微有些头脑的人,一定会想到背后有刀子捅过来。
如果这小子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那就说明他确实不适合生存在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
蠢人活不长,还不如早点送上路。
小荻花点点头。
“好。”
秦衣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向公羊府方向。
要杀公羊圣相,他还需要去提前踩点,制订一个周密的计划才行。
今晚。
他要夜探公羊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