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最初的那几年,范姝瑶在心底是有怪过梅英的。
梅英不同于旁人,是她自幼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情同姐妹,结果却爬上了夏逢原的床。
这让范姝瑶如此高傲的人,如何能忍得下。就算她知道此事是蓉姨娘在背后搞鬼,但她也忍不下这口气。
一想起此事,她便如同吞了苍蝇一般恶心。对于梅英也是多加怨恨。
但十几年过去了,梅英在夏家一直是规规矩矩,只是偏居一隅。对于夏逢原更是极力推脱,甚至不惜惹怒了夏逢原,也不愿意让他进屋。
范姝瑶也渐渐原谅了梅英。彼时的她刚嫁入夏家,对于这些后宅阴谋诡计的伎俩,尤且是自身难保。
更勿论梅英是个性子单纯的,一时被人算计,丢了清白,想来也是不怪她的。
从上次梅英不惜给自己放血一时可以看出,她对于范姝瑶依旧是忠诚的。
况且,在范姝瑶的记忆中,梅英在军中其实是有个相好的士兵。那时候她还答应梅英,有朝一日,要将梅英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岂料一入夏家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要不是她当初执意要嫁夏家,梅英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梅英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想到此处,范姝瑶回头叹了口气,俯身将梅英扶了起来,道:
“你是我带来的,自然要随我一同离开。”
梅英眼含热泪地起身,她的小姐原谅了她,她终于可以逃离夏家这座囚笼了。
身后的夏逢原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上前一步就想要将梅英给拉回去。
“恩?”
范成虎皱紧眉头,冲着夏逢原瞪大了圆眼,攥紧了拳头。
吓得夏逢原立马是松开了手,退后一步,生怕挨了打。
就这样,范姝瑶等人坐车离开了夏家,众人来到了县主府。
县主府的丫鬟绯红、巧姨、春暖等人都候在大门口,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正翘首以盼。
眼看着范姝瑶等人的马车到了,巧姨忙点燃了火盆,火苗燃起,示意范姝瑶跨过去。
范姝瑶有些奇怪地看向夏可钰,眼中满是疑惑:“钰儿,这是在做什么?”
夏可钰笑着解释:“给娘去去晦气,娘如今和离了,也该否极泰来了。”
范姝瑶眼一红,心底满是感动,拉着旁边梅英的手道:“你随我一起。”主仆二人相继从火盆上跨了过去。
绯红手中拿着柳枝条,沾了水盆中的清水,轻轻洒在了二人身上,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去去晦气,接好运~”
一旁的春暖见状,则是面不改色地用火折子将鞭炮点燃。
随着鞭炮声噼里啪啦,胆小的青芽等人早已捂住了耳朵,看着红纸被炸的四下飞扬。
范姝瑶主仆二人则是缓缓走进了县主府。
众人面上也好,打心底里也好,均是喜气洋洋。比十几年前范姝瑶成婚那次,还要喜悦。
范成虎见状,夸赞道:“还是可钰聪明,会搞这些花头。”
这几日,范家众人住在县主府。夏可钰在私底下也没有闲着,她派人去调查了蓉姨娘和夏逢原的那位儿子——夏德远。对此人也有了详尽的了解。
对于夏可钰来说,该是摊牌的时候了。
这日,范成虎同范姝瑶等人在一起闲聊,商量着回西北的时间。夏可钰拿着一沓纸张走了进去:
“拜见舅父、舅母、娘~”
范成虎瞧着夏可钰神色慎重,不同于往日,立马问道:“可钰可是有事?”
夏可钰将自己搜集好的纸张发给了众人,只淡淡地道:“可钰查到了一些东西,不敢擅作主张,还请诸位长辈指点。”
众人纷纷看向手中的资料,上头被调查的人名字叫作“夏德远”。
范申一目十行地扫了眼纸张上的内容,狐疑地问道:“此人是谁?”
夏可钰面色淡淡地回复道:“是我爹同蓉姨娘的儿子。”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范舅母指着纸张上的年龄道:“不对呀,此人如今已经十八岁了,比你还要大上一岁呀。”
夏可钰继续解释道:“那自然是因为,他是我娘还没有过门前就怀上的孩子。”
在场众人中,最为震惊的要数范姝瑶。
在她的认知中,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有诞下男孩,所以夏逢原心生不满,才在外面娶了个妾室回来。
她从来没想过,其实夏逢原早在遇到自己之前,就已经同蓉姨娘珠胎暗结。
那就意味着,从始至终,夏逢原都是在骗自己。
什么一见钟情,才子佳人的所谓风花雪月,从始至终,都是一场骗局,是蓄谋已久。
“此事当真?”范姝瑶颤抖着声线问道。
夏可钰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
一旁的大老粗范成虎也终于理清楚发生了什么,当下拎起自己的佩刀,怒气冲冲地就往外走去,口中叫嚷着:
“待老夫去宰了这狗杂种!”
“舅父息怒,此事得从长计议。”夏可钰忙出声拦住了范成虎。不管怎么说,眼下武力不是解决此事最好的办法。
“此事你是怎么知晓的?”多疑的范申开口问道。
夏可钰早就胸有成竹道:“是夏可莲一次意外说漏了嘴,提到了她还有一个亲哥哥。我就心生怀疑了。”
她总不能说是前世的夏可莲向原身炫耀时抖出来的吧。
范姝瑶捧着纸张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当下忍着眼泪问道:“你怎么不早点跟娘说此事?”
夏可钰有条不紊地道:“一方面是那时候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有,我怕娘后悔了。”
若是她提前抖出了此事,范姝瑶肯定会同夏逢原闹翻,若是那时的范姝瑶对夏逢原还抱有希望,一定会受到莫大的伤害。
她既然答应了原身要替她报仇,自然也会替她守护好她的亲人。
范姝瑶听了此话,眼泪终于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张开胳膊抱紧了夏可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
“我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
若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无能,怎么能让自己的闺女替她瞒着这么大的事情。她知道孩子是心疼她,才没有提前说出此事。
夏可钰对于这种母女抱头痛哭的煽情戏码有点陌生,但她内心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心底反而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受。
当下只得安慰道:“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