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无论怎么忽视,都会时不时冒出心尖的郁结难安。
想想这些年,身份和金银他丝毫不缺,可是朝堂对他的评价就是太后的走狗,也不敢用真名行走民间。
到底是得是失?
“张院判?”
马婆婆见张院判有些失神,疑惑的提醒了一声。
张院判恍然回神,飞快的掩去了眼底的恍惚,笑道,“马婆婆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为医者,最后论的不过是医术的高低。
若是医术不精,空有一腔慈悲心也是枉然。”
他竟差点被眼前的婆子同化了!
闻言,马婆婆还没有说话,立刻有病患不服气的给马婆婆正名,“马婆婆不仅仁心慈悲,而且医术也是全天下最好的。
我上山砍柴摔下来划破了肚子,当时肠子都流出来了,但是马婆婆也给我看好了!不信你看!”
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边说边掀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腹部狰狞的伤口,上面是蜿蜒如蜈蚣的伤疤。
张院判皱着眉后退了半步,随后却被中年男人的伤疤吸引,定睛一看,他的伤口呈粉红色,看起来刚愈合没多久,而且竟然大到了无法言喻的地步。
这么大的伤口,肠子流出来也不是夸大其词,即使他出手,那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救活。
张院判眼神怀疑的看向中年男人,“你这伤真是马婆婆治好的?”
这样大的伤口即使侥幸看好,愈合的不可能这么齐整,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婆子真的有这个本事?
中年男人扬了扬头,“那倒也不全是。”
果然另有高人,张院判心里松了口气。
“是花青姑娘给我缝合的,马婆婆只不过在旁边指点了几句罢了。”
中年男人面色都是骄傲和自豪。
张院判眼神一怔,“花青姑娘是谁?”
中年男人骄傲翻番,“花青姑娘是马婆婆的徒弟。”
张院判心里轰隆一声,面色有些皴裂,“什么?”
他一定是听错了,这样大的伤口竟然是这个婆子的徒弟治好的?
“婆婆,敢问花青姑娘是哪位大夫?我能否一见?”
张院判强忍住心中的震惊,望向马婆婆?
“花青姑娘可不是大夫,她是急救的医护员。”
“喏,你身边白色衣衫的都是医护员。”
立刻有百姓争先恐后的给替马婆婆回答到。
眼见着张院判的神色再也忍不住惊诧,余家人面面相觑,面上也都露出自豪欣慰的笑容。
余玖甜更是高兴的手舞足蹈,没想到师傅竟然收获了这么多嘴替。
各位叔叔婶婶爷爷奶奶,会说话就多说点吧!
良久,张院判才回过神来,讪讪的笑道,“没想到郑州城的百姓竟如此爱说笑,比婆婆,不知这医馆后院是什么样的?”
穿白衣服的医护看年龄最大的也不过十七八岁,怎么可能医治好这么大的伤。
一定是自己要来郑州的风声走漏了,马婆婆提前做了一番部署想迷惑他罢了。
见张院判不信,病患们都急了,纷纷想开口解释什么,马婆婆却笑望过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是金子总会发光,不急于一时半会。
大家都会意的安静下来。
马婆婆将张院判带到了后院。
“别担心,这个创口不是很大,我已经缝合好了,你们只要好好替孩子保养着伤口,按时喝药绝对不会发炎化脓。”
“谢谢桂枝姑娘,谢谢谢谢!”
刚走进后院,张院判的耳朵和眼睛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两边的院墙搭建了两排帐篷一样的耳房,下面整齐的摆着十几张可容纳一人睡卧的小床,全部用芦苇帘子隔断成私密的空间,每个小格子的床上面躺满了病患。
老幼在一边男一边,妇女一边,井然有序。
穿入耳内的对话,正是紧靠后院门的小格子里传来的,一个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女一边给一个小男孩的伤口擦拭着褐色的药水,一边嘱咐孩子的父母该如何养护伤口。
张院判不由自主的靠近弯腰查看,瞬间眼睛瞪的向铜铃,“这、这伤口是被缝起来了?”
孩子腿上三寸来长的伤口,明显是被针线缝起来的!
桂枝见来人不认识,耐心的解释道,“是的,如果伤口太大,自行愈合的时候就会遇到溃烂化脓的迹象,即使愈合好了,也会留下很大的伤疤,但是要是用了缝合术,就可以大大的降低化脓的危险,伤口也会恢复的比较美观。
小朋友的恢复能力比大人要好,伤疤好了后,也不会太明显,若是有条件再用上师傅调制的祛疤膏,就能恢复如初了。”
张院判膛目结舌,回过神后指着伤口继续追问,“那这个线岂不是要长到皮肉里?”
桂枝笑着解释,“自然不会,七日之后伤口就会长好,到时候会把线拆掉,这线是用的特殊打结法,一针一打结,就是为了方便日后拆线的。”
此刻,张院判的脑海里已经乱成了一片,努力的想搜索自己看过的那些医书,却怎么也想不起哪本书记载了有缝合术这样的治病方法。
马婆婆和余家人暗下对视,对张院判的反应并不觉得意外,他们并没有急着打断张院判的思绪,而是任其慢慢接纳眼睛所见的惊世骇俗。
如同他们最初看到甜宝做这些一样,也花了很久才接受。
过了良久,张院判转身看着马婆婆,眼神闪烁着种种复杂,“婆婆,若双胎妇人临产,胎儿倒逆,无法生产,可有法子保住母子三人平安?”
先前他的原配夫人,怀了双胎,身怀八月的时候身子实在承受不住早产了,可是夫人气血亏损,胎儿又倒逆,他和父亲两人加上五个经验丰厚的稳婆,都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夫人和孩子活活的憋死。
夫人死不瞑目的惨状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但是这么多年他依旧没有找到能解救夫人的良策,之后也遇到过类似的产妇,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子消亡却无能为力。
不知为何,看到眼前的缝合术,他忍不住冒出胆战心惊的想法。
马婆婆正准备开口回答什么,外堂突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嘈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