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胜挡下了滔天魔刃!
对此,他并不十分吃惊,毕竟“舍利子”曾数度救他于危难之中:妖邪青年,也不怎么吃惊,毕竟徐胜曾击杀三号,在他眼中,绝非泛泛之辈。
大惊失色的是城中军士,以及道袍男子。尤其是道袍男子,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小小一个芷阳城,竟然潜藏着两尊......不可小觑的人物。
“收!”
道袍男子沉思片刻,目光闪烁,口中低语。他飞速地打出几个手印,脸上尽是不甘。
随着他最后一个手印落下,白光渐暗;而后,朝后方蔓延,呈椭圆之形,将“浩方战车”包裹其中,呈现防御之势。妖邪青年眼见于此,也不咄咄逼人,适时收手,后退一步,黑气收敛,在其周身环绕。
然而此时,在他周遭,早已有数百闻风而动的“大昭军士”持戈而待,跃跃欲试;在更远方,各处山体间,不断有人涌来,气势滔滔......
“可惜!可惜!”
道袍男子暗叫两声,心头滴血。
“浩方战车”刚刚催动,还未到极致,便被中途打断,一则,威能未现;二来,也白白消耗“神能”。
是的,此等大杀器,虽有惊天动地之威能,却也颇多限制,是为充能之物,使用次数极其有限。如今白白浪费一次,道袍男子当然可惜。
虽然可惜,却也无奈。如今形势骤变,道袍男子可不想死命争战,反被他人得利。
“呼——”
魔刀崩溃,黑气散尽,金光如潮水般层层退去。徐胜长吐气息,额头渐汗。
“舍利子”虽有神鬼莫测之威能,却也及其耗费心神体力,不过一小会儿,他就觉得周身虚乏、困顿不已。
“徐......不,仙长。”张裨将从城楼上急驰而下,眼见徐胜虚脱一般,忙上前搀扶。他本想唤徐胜为“徐少”,不过转念一想,却是叫出了极为恭敬的“仙长”二字。
他看得出来,如今这芷阳城,恐怕徐胜才是最强之人,是真正的中流砥柱。
“无妨”徐胜摆了摆手,强自站定,目光冰冷。他的神情虽然淡定,内心却是震颤不已。就在刚才,在借助“无形秘力”极目远眺、匆匆一瞥之际,他竟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与自爆而亡,在辽州吞食血食的怪物,近乎一模一样!
那怪物复生了!
徐胜心中惊呼,却是摇了摇头,死而复生太过荒谬;何况那怪物他亲眼所见,化作血雾一般,连部件都不全了。更重要的是,如今他所见的,与那怪物长着一模一样脸孔的妖邪之人,其实力,远在怪物之上!
那怪物虽强,也绝不会随手一劈,就对徐胜造成致命的威胁,迫使“舍利”迎战!
“而且,我刚才所见之人的身形、神态,都与那怪物相去甚远,绝非同一。”
徐胜心道。虽则断定那妖邪青年绝非怪物复生,但他的疑惑与担心却更重几分。
“我他妈到底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徐胜出神自问,心头沉重。
“什么!?”
张裨将听闻徐胜低语,以为是什么指示,轻声询问道。
“无事,什么都没有。”徐胜云淡风轻地看了看张裨将,而后不再言语,起身登上城楼。
“车厢中静地可怕,白色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道袍男子死盯着其内的一缸清水,默然无声。
那水面波澜不起,却不断有光影闪过,若是临近,便依稀可见,一队队士兵从四面八方向一点汇聚;而在那儿,一个瘦削的身影,砍瓜切菜一般,将那些士卒,片片屠杀!
“师兄,快阻止他!”
青衣少女的眼中噙着泪水,语带哽咽,站在道袍男子身后,焦急地说道。
“我若出手,势必要与他再战一场,若我从这‘浩方战车’中走出,顷刻就会被他杀死;若我借助这‘浩方战车’之威,则必然轰杀一片,伤及许多无辜。”道袍男子语气冰冷,回头看了看青衣少女,无奈又道:“芷阳城中亦有大神通者,实力未知,若我执意死战,未尝不会被乘机收割。”
“那就看着他肆意屠杀我们的军队!?”青衣少女目中燃火,语带讥讽。
“事实上......”道袍男子顿了顿,犹豫再三说道:“他们并非我们的军队,你也知道,我‘天师道’从不豢养什么军队。他们...是‘大柱国’的。”
“你......!?”青衣少女一时语塞,满脸的不可置信,呆呆望着道袍男子,说道:“我可真不敢相信这是你说出的话。”
“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毕竟我们与‘大柱国’的关系......并不多么友好。”道袍男子的语气依旧很冷,他脸上的神色是坚毅无情的,但若看向他那紧握的双拳与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如外表那么平静。
“那就一直杀下去吧,让他把这些‘大柱国’的兵马杀个干净。”青衣少女紧咬下唇,语中带刺。
“不会的,士卒被杀的太多便会害怕,不敢上前。他也忌惮于我们,而且,看刚才的情形,他对芷阳出手,显然与城中的那位也不对付,他会懂得收手的。”道袍男子一拂袖,缸中清水微动,光影散去,
他不看了,也不愿让少女再看。
做完这些后,他用力地挺直了身体,择了一地儿,紧闭双眼,盘膝坐下。
“不看就代表没有了吗?”青衣少女发问。
“清静无为,心自澄明,堪堪大俗,万物与我何加?博观约取,物性天然,一心只应向道。”
道袍男子神色安宁,口中念念有词。
“念了‘清净咒’就真的清净了吗?”青衣少女又问。
道袍男子不答,仍旧诵经低吟。
“呵呵”
青衣少女冷笑几声,在车厢内转了一圈,最终也只能干跺脚。
这‘浩方战车’非她所能催动之物,况且如今‘屏障’已开,她想出去,也是万万不能。”
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徐胜心潮起伏。他收敛了“无形秘力”堪堪可以看到那与怪物长着一样脸孔的妖邪青年大杀四方。若说他不恐慌,那是假的。
显而易见,这妖邪青年与怪物关系颇深,是为他而来。
先前时候,一个怪物就让他几乎丧命;纵然那时他受《生死玄功》的主导,调动“舍利”、“灵根”、“万应之法”,也不过比那怪物略胜一筹,而怪物自爆的余威,便让身怀诸多“巨宝”、“神功”的他也承受不起。若非是其兄长......后果可想。
妖邪青年比怪物更强上不知多少,纵然徐胜受了从他哥心脏挖出的“涅盘丹”,“无形秘力”日有精进;但也明白,他自己还远不能与妖邪青年比肩,若是两者对战,必然有死无生。
“仙长!仙长!”
看着静默无声、出神一般的徐胜,张裨将连唤两声,目带热切。
“何事?”
徐胜回头,轻声询问。
“那个......”张裨将似有犹豫,正沉思之际,看到徐胜眉头一皱,心中一沉,忙说道:“愚以为,现在正是个大好的机会。”
“机会!?”徐胜不解,略一沉吟,认真地看向张裨将,问道:“你想干什么?”
“突围!”
张裨将神色郑重,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突围!
这两字虽然简短,但此刻,徐胜听闻,却只觉重若千钧。
“现在敌阵已乱,正是突围良机,若集城中精骑一千,奋力拼杀,未尝不能突出重围。”张裨将说话之时,根本不敢直视徐胜,口中直喘大气;显然,提出这样一个冒险的主意,他也很紧张,心不能静。
“突围,然后......去搬救兵?”徐胜抬眼,正与张裨将四目相对。他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光芒”,沉声道:“你能搬来多少救兵?”
对于这些关东的军阀,徐胜并不相信他们有多少同袍之义。
“这......”张裨将语塞,沉默了三息,方才开口:“徐将军带出的兵马,末将一定会带回来。”
“废话!我哥当然会回来。若只有我哥一人回来,又能如何?白白送死不成?”徐胜气极,厉声呵斥。
如若只是他哥带着寥寥下属,徐胜宁愿其不知晓,莫要回来。
“仙长错了。纵然徐将军是您兄长,但恐怕您也并不知晓,徐将军尝多次以少胜多,冠绝樊川诸部,其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况且,徐将军声威日隆,若由他争取,势必可说动我樊川许多高层。到时大军一至,趁敌立足未稳,雷霆出击,则芷阳之围必解。”
张裨将言辞激烈,徐胜听闻,确实有些神动。
其实,面对数万来势汹汹,而且极有可能会不断壮大的敌军,以芷阳城的八千疲敝之众,根本不能抵抗。若徐胜是此城之主,便是为了百姓,怕也降了。在他眼中,樊川此类军阀,怕还比不得迂腐的朝廷。
可他不能降。这芷阳城是他哥的基业,他没资格降。若他连抵抗都没有,直接弃城俯首,那么他哥,不但在樊川中会声威大减,没准还会因责失命。
他不能,索性......
“你去做吧,一定要突围成功,把这里的情况分毫不差的全部告诉我哥,让他做决断。”
徐胜闭上了眼,表情僵硬,却...心潮澎湃。
“好!”
张裨将将腰杆一挺,使劲握了握腰间佩剑,大喝一声:“他奶奶的,索性将这条命豁出去了,好生干他一场。张校尉、李校尉、金子、二虎,你们把手底下的骑兵都召到这儿来,老子要给他们涨涨士气。”
“是”
张裨将话音刚落,身后登时站出四人,皆抱拳承命,声如莽牛。
“你走了,那这城中由谁主事?”徐胜看着张裨将,眼神平静。
“仙长,主事之人除了你,还能有谁?你是徐将军的亲弟,又为‘大神通者’,理应当仁不让。”张裨将声如洪钟,一面说话,一面示意四下。
“我等,愿听仙长号令!”
在场的军官哪有愚笨之人,眼见徐胜有非常手段,加之张裨将授意,纷纷跪倒高呼。
“我...!?”
徐胜本想推辞,但眺望四下,又哪有合适的人选。
“好吧,我非军旅之人,对交战守备之事一窍不通,还需各位鼎力相助。”眼见周遭军士尽皆跪拜,徐胜顿感不适,挺身站定之后,对着场中诸人躬身行礼。
“我等必尽心竭力,万死不辞!”张裨将起兴,而后众人齐呼。
“徐某感激涕零,更要代兄长谢过各位。”
徐胜再拜,身子又低一分。他不但话说的漂亮,内心也是如此。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便要与这些人一同进退,生死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