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胜与青衣少女相识并不深厚,甚至于,他连青衣少女的名字都不知晓;但是,两人的那段经历,注定了他们今生都不忘却。
青衣少女对徐胜虽有好奇,有挖掘其隐秘,窥探其秘宝之心;但,绝无恶意,非但没有恶心,还隐隐有所好感。
毕竟,看不透的“东西”才令人着迷,憨憨的小子怎么也不会让人生厌。
知道了芷阳城中有徐胜,青衣少女的心,不由得揪紧了。他望向严少光的目光,更加充满了怨恨。
深深的怨恨。
大军冲杀,急于星火;呼天喝地之声,响遏九霄。
“开弓!”
徐胜凝目,正踌躇之际,李校尉出声。他作为老兵,对于弓箭射程,胸有成竹;结合风力、风向,待敌人进入攻击范围的瞬间,立刻发号施令。
“刷!刷!刷!”
矢如雨下。
八百弓兵搭箭,而后引弓撒手,复又抽箭上弓。如此环节,周而复始,动作奇快!
箭矢不绝,声势颇大。
那冲杀而至的大昭军士,多因严少光股东,准备未齐,身无重甲,一时间,死伤惨重。
约莫两千人倒下后,余者皆不敢再冲!
累累死尸,任谁看着也触目惊心。
“废物!”
严少光怒骂一声,正欲引“惊鸿剑”杀人督战,突闻暴喝之声起。
“ 闪开,让爷爷来!”
声自西北,少时,一彪形大汉从人群中推攘而出。
不,不止他一人,随他走出的是上千大汉。
他们皆比常人高出半个身子,皮肤黝黑,眉眼深重。其长相与体量异于凡俗,周身上下暴戾之气浓郁。
“原州之民!?”
徐胜望着,喃喃自语。这些人,别人不识,他却有些了解。
这大昭王朝,以九州代称天下,其实共有十一州,为天下人所共知的是十州,中、神、江、雍、青、灵、辽、幽,以及南方嶂、越;还有一地儿,虽为大昭疆土,缺少被提及,甚至在官方中更是刻意将其抹去!
若非遍读《经史》,徐胜也不能知悉。
那被世人遗忘,被朝廷故意隐瞒的地方,就是原州。
它毗邻雍州,位于江州西南隅,是一片与世隔绝,高出周围上千丈的禁地。
《经史》之中对它的描述也不过寥寥数语,只道它是个极其辽阔、艰苦严寒、植被稀少,但生物异常硕大之所。
其实不止大昭,历朝历代,对于“原州”所持的态度都极为诡异,名义上统治,实际上不加干预。
现如今,徐胜见了“原州居民”,也是大吃一惊,吓了一跳。
然而,还未待他在吃惊中沉浸太久,一种危机感就在其心头浮现。现实的情况,让他不得不紧张起来,严阵以待。
那上千“原州人”,如同远古巨兽一般,竟抵着箭雨,一往无前!
他们本就皮糙肉厚,再加上气力惊人,身上所穿铠甲,更是寻常重甲的三倍。
休说六十石弓射出的箭,便是一百石力气挥出的刀,他们也能扛住!
“快,用梁木抵住城门。”李校尉回身呼喝,登时百人齐动。
他毫不怀疑,这芷阳城年久失修的城门,根本扛不住上千猛兽的冲撞。
“礌石滚木!礌石滚木!”
徐胜虽非军旅之人,却也明白:既然寻常弓箭无效,只能动用更强力的武器。
在他的叫喊声中,上百巨石、圆木被架在了城墙上。
“掷!”
徐胜开口,而后是“雷声”大作。
并非是天雷,而是石木滚落之声。
“咚!咚!咚!”
震天惊响,连带着烟尘滚滚;待灰烟稍散,徐胜只望见一片血肉模糊,只听得一声声怒吼。
那上千“原州人”,已亡近半!
然而,纵然是面对如此惨烈的伤亡,他们还是没有停下。鲜血更加燃起了他们的战意,同伴的死,滋生了他们的恨。
在两种情绪的刺激之下,他们彻底失去了理智,如癫如狂。
这时,若有“礌石滚木”马上就可清场;但是,徐胜回首,竟是没有。
不是城中找不到巨石、圆木,只是因为,它们还在路上,城墙上预备的,一波就用完了。
这些大物件,平日里,运上一块就要动用极大的人力;更何况芷阳日久无粮,人人虚弱,将其运到城墙上,更是较往昔艰难十倍不止。
“礌石滚木”的缺乏,不仅是面对“原州荒民”的无计可施;更重要的是,徐胜眺望所见,敌方的“攻城车”与“纵云梯”已准备就绪。
那些玩意,设计精妙,万斤难破,若非“礌石滚木”绝对不可撼动。
“怎么办?”
徐胜问,暂时无解。
“呼——呼——呼——”
风正紧。
徐胜的心,也随着风声一起,纠结不定。
这季节,竟罕见地刮起了西风。
西风烈!
西风烈!
野火遍地歌。
徐胜的脑海中,没有来的冒出这么一首歌谣。
“西风...野火...”
徐胜不由喃喃,而后似是惊醒一般,一拍大腿,自语道:“也许...可火攻!”
是的。
当然可用火攻,芷阳周围尽是林木,近来半月燥,再加上烈烈西风....
徐胜越想,越觉得有希望。
“若将群山燃尽,何愁危机不解,可...”徐胜思量,仍有犹疑。
一者,他们被围困在城中,焉能出去放火?二来,敌人不瞎,怎能坐视火势蔓延?
“还需斟酌。”
徐胜埋首,虽知艰难,仍要计划筹谋,此念起兴,绝无放下之理。
“咚!咚!咚!”
撞击之声跌宕起伏,那数百“原州荒民’冲至城门之下,舍命冲撞。五六百人,如同五六百只野牛;在剧烈的撞击之下,连城墙都颤上三颤。
“抵住!抵住!”
李校尉大喊,纵然城门后有二百多人,他还是放心不下。
李校尉的心在城门底下,而徐胜的心,则挂在更远的地方。
四辆“攻城车”,八根“纵云梯”,全凭人力牵引,虽然缓慢,但却异常“坚定”地迈进着。
城下,是壮若莽牛的“原州荒民”;城墙上,若无意外,一会儿就会出现几节宽大梯头。
上下夹击,密不透风,芷阳危若累卵。
“火!火!火!”
徐胜连叫三声。此时此刻,敌人蜷缩在“攻城车”后,弓兵已阻不住他们前进的步伐,“礌石滚木”瑶瑶无望,所能依仗的,只有火!
不说燃遍山林的熊熊大火,只要能在城门楼子上点起火鸦,那么,就算“纵云梯”打上城墙,也能拦下上冲的士兵。
“去各家各户找棉被,从厨房里抱干柴,寻油、觅火源,快!快!快!,统统给我拿来。”
徐胜嘶吼,一把扯过放在身边,已被收束起的“降旗”,将其捧在手中,冷冷地注视着......
“轰!”
过了许久,白旗(白色床单)竟然燃起了。徐胜见此,终于腾出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咧嘴一笑,随之收卷“旗子”,使之成为一个“火球”,朝下方狠狠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