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大风起。
等野火息。
天与地,一片狼藉。
木之所见,满目疮痍。
严少光叩着剑,之前倨傲荡然无存,只余满面惊容,一脸“委屈”。
他。
天之骄子、皇亲贵胄,自出生起就背负着光环,一路行进皆是平坦,何曾受过如此挫败。
不该。
不应该呀。
严少光眼中通红,直想仰天长啸。作为“大柱国”的亲侄,因其无子,他几乎拥有同辈间最尊贵的身份。如无意外,他将继任“柱国”,进而...有机会染指那仅一步之遥,最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
他的心,只有最高,他的胸中,只有天下。
这次,关东之征,于他而言,不过是场“出场秀”,拥有其“叔父”所赠惊鸿剑,他自信满满,自以为可横推一切。
怎料...折戟当场,败于第一回,败于小小的芷阳城。
“啊!”
终于,他还是抑制不住满腔怒火,喝吼而出。在巨大的声音传荡开的瞬间,他的身形也猛然暴增。
少时,他的身体就胀大了三倍有余!肉眼可见,他周身肌肉隆起,眼球爆裂欲出,青筋条条,如虬龙般显现。
他以“燃烧”寿元为代价,换取力量的激增。
这样的“舍弃”,便是与道袍男子对战时,他也不曾动用。
轰!
天地间蓦然一道血柱贯穿,“无形之势”铺展开来,便是风,也不敢再“喧嚣”。
惊鸿剑!
一剑惊鸿!
严少光的手抚过剑刃,点点鲜血落地,他面上虽则坚毅平静,然而满心只有万虫吸髓般难以忍受的疼痛。
不是他以血饲剑,而是剑,在吸他的血!
惊鸿剑。
不愿付出血的代价,怎能惊鸿!
“戾!”
但闻此声起,如凤鸣,似龙吟,便是天地也颤上三颤。
是剑鸣,是剑威。
青衣少女铁着脸,目中焦急隐现;道袍男子冷目,轻声低语一句“疯子”;彦亶之皱眉,身子不由前探,面色凝重。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纵然是他们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生发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无能为力,只得袖手旁观。
发了狂的严少光,以“血”与“命”换取了难以想象、难以理解的力量,本就凶戾的他,更是在打击和“剑意”的双重影响下失了心智,成了野...不,凶兽一般的存在。
他拿出了自己的部分“生命”,是为了,让整个芷阳城,尤其是城中那个让他吃了败仗、失了面子者,付出全部的“生命”。
“戾!”
剑鸣如旧,其声更大。
徐胜站于高墙之上,眼见血光滔天,耳闻龙凤吟鸣,虽有恐惧,更多的,却是震惊。
他的震惊,不同于道袍男子与彦亶之之流,而是一种更大的、更深层次的震动与惊讶。
那血光,他见过;那吟鸣,他听过。
流行坠地,血光蔽月;许家墓碑,血柱擎天。这血光,与那“荧惑之宝”降临之时多带的,一般无二!
至于剑鸣之音,徐胜听着,竟与当日”涅盘丹“入体之时,他所闻“凰声”,颇有几分神似!
“那剑...”
徐胜目力汇聚,终于看到了严少光。不过,其注意力完全放在他手中之剑。纵然不识,徐胜也能察觉到,这通天彻地之威,由剑而发!
不是人御剑,而是剑驱人!
“此剑,与那陨石有何干系?又与我体内的‘涅盘丹’有何瓜葛?”
徐胜面色阴沉,轻声低语。
“你们,全都得死!”
正徐胜沉吟之际,严少光冷声怒喝,但见其纵身一跃,竟上百丈高空,似欲与天穹比高!
“小小芝阳,安能折辱本侯(严少光受封梁侯)!”
严少光再喝,于高天处举剑,牵引血光震动!继而,那血光死江河流水一般,弯曲舞动,并在动态之中凝聚,渐渐成了一道匹练,一部分缠绕在剑身上;而另一部分,则缠绕在严少光的体外。
人、剑、血芒,三者融为一体,三者力量合一!
“哈!哈!哈!哈!”
严少光竟然大笑,不只是因为力量暴增的喜悦,还是心神失守下的癫狂。
他在大笑之中一步踏出,紧接着,周遭百里虚空,震颤不已。
只一步,他就直接跃进数千丈,又一步,他已经到了芷阳城头。
他站着,立于虚空,身形高大,如山如岳。
他的身外有着滔天戾芒,他的手中有着惨红长剑,他的体内迸发处一种凶悍,他的目中尽是杀意!
“噫——”
城墙之上五千人,除却徐胜与李校尉外,竟全部不由自主地后退。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念头,一心所及,只有逃避。
甚至于徐胜,他也想逃了。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他回头望去,整个芷阳城,死气沉沉,如同一座孤坟;他若退了,身后的人,满城的兵卒与百姓该何去何从?
况且,他往哪里逃?
严少光此际所拥有的的力量与速度,根本不给他逃的机会。
“就是你,是你小子坏我大事?!“
严少光居高临下,俯视着徐胜,带着无尽的威压,恶狠狠地说道。
此时,纵然他已经“入魔”,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徐胜的与众不同。毕竟,徐胜不曾退却,站在最前,又神色肃穆。
“是我。”
没有过多废话,只是轻轻两字,徐胜抬头,与那严少光四目相对!
“好,死吧。”
严少光亦不多言,在他心里,完全没必要跟死人多费口舌,
“戾!”
吟鸣之声起,血光倾泻而出,由匹练之态复化为江河之姿。
在盛大而又无比贴近的光芒面前,纵然万般不愿,徐胜还是闭上了眼。
就在他闭眼的那一刹那,全身的“无形秘力”喷涌;随之,“舍利子”、“涅盘丹”,还有...“灵根”,全都动了!
金光、热流、绿芒,所有的一切,徐胜所拥有的,全都动了!
几种力量交织,没有任何的排斥,自然而然的融合在一起,以某种难以言说、不可理解的方式排列着,成了不可思议的...一道洪流!
“你竟然...!“
剑斩下去一半,严少光却更加地瞪大眼睛,无比震惊。
“有我区区徐某,阁下莫要太过张狂!”
徐胜强行睁开眼,只见奇异流光挡在他身前,竟阻住了似要吞天噬地、霸道无匹的血光!
他咬着牙,虽然浑身上下剧烈地疼痛着,却还是直挺着身子,一动不动,努力压下上翻的血气,昂首冷目、如渊似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