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微亮,曙光初露。
“吱呀——”
紧闭的房门露出了一条缝儿,紧接着,探出了一张俊俏柔美,充满灵气的脸。
雨过天晴,万物更新。空气中湿气弥漫又夹杂着花草与泥土的芳香。
很难想象,这般的天朗地清在昨夜却是那样的“惨烈激荡”。
“雨何时停的?”
青衣少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跨步从房内踱出。她走到了庭院中,先环顾四下,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该死的徐胜,还没有回来呢。死哪里去了?”
青衣少女气鼓鼓地咒骂道,然后不由自主地伸了个懒腰。
昨夜,她睡得很晚,直到那不好的预感一点点消弭殆尽她才闭上了眼;然后,又辗转反侧了好一阵儿才算真正入眠。
现如今,她早已将昨夜的担忧与害怕抛诸脑后,又恢复了往日的“豪迈”与“狡黠”。
“咕噜!”
她还想将徐胜多骂几句,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出来。
她饿了。
虽然她还可以坚持很多天不吃饭,但如果有美食的话,那岂不是更好不过。
“上哪儿搞点吃的呢?”
青衣少女犯起了难,她可是知道,芷阳城,现在绝没有一粒粮食,耗子怕都饿死绝了。
“怎么办呢?”
青衣少女嘀咕,回转脑袋,眼睛猛然一亮。
有了。
芷阳是座山城,四周几乎全是山。虽说前山被焚烧殆尽,但后边受到的影响相对较少,远处仍是一片苍翠。
那茂密山林中,自然少不了美味的野物。
“我得赶紧把徐胜找来,让他给本姑奶奶寻些鹿脯尝尝。”
青衣少女自语,然后不再犹豫,昂首阔步走出庭院。
她当然打得过小鹿,但那样血淋淋的杀生,却是让她不喜;况且,杀完之后的烹调她是一窍不通。
脏活与麻烦事,当然要让徐胜去做。
“咳咳”
道袍男子坐在山岩上,满是狼狈。他的脸上是泥浆与血汗的汇合;他的身上已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布料;他那最为出彩的飘飘长发,此刻早已粘连污秽地不成样子。
但,他并不在意,他的脸上挂着宽慰而又得意的笑。
这许多日子以来,他终于完成了一件配得上天师弟子身份的事情。
八万多将士的逝去,惊鸿剑的遗失,师妹被掳为人质,一切种种,早压得他喘不过气。而经过昨夜的舍命拼杀,他那黯淡的处境终于渗进了一点光,他那死寂的心终于重拾了一点自信。
这次关东之征,他最算有了点用,微有所成,纵然,成不弥失!
大将军与严亶之并没有在旁侧陪着他,两人正忙着组织、安抚军队。道袍男子回望,也没有在涌动的“人海”中找到两个人的身影。
“来不及辞别了,你们保重。”
道袍男子站起,朝着万千军士,轻轻低首,沉沉说道。
他要走了,等不及了,完全顾不上大将军突至此处的异常,也没有探听前方战况的空闲。
哪怕前头是兵败如山倒,危机似海深,他也要去,义无反顾!因为他认定了,师妹的安危,远比自己的重要。
“哎呀——”
徐胜终于醒了,他从昨夜的风雨飘摇睡到了今天的郎朗晴空,他从夜半更深睡到了骄阳欲挂正中。
不留神的,他竟睡了八个时辰!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自从陆续得到“灵根”、“舍利子”、“涅盘丹”后,他的睡眠时间就一天比一天短,基本上,只需眯眼三刻就会睡意全无。然后,因为芷阳的危如累卵,他的睡眠就像是被剥夺了一般,十几天了,没有合过一次眼。
他以为自己很难再睡觉了,没想到......
“是太累了吗?”
徐胜自语,晃晃悠悠地起身,不由自主地伸了个懒腰。
此际,大好的阳光正透过残破的庙门,肆无忌惮地往殿堂上“挤”。徐胜回头看那神像,恍惚间竟觉得威严异常。
“不论你是是古是今,是善是恶,多谢昨夜的相伴。”
徐胜后退几步,把神像的全貌纳入眼中,轻轻说道。
“呼——呼——”
“怎么回事?”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徐胜心中一颤。神像出声了?!
不,不对。
徐胜的精神瞬间集中,“无形秘力”在耳目之中流窜凝集。
声在神像之后,有东西在蠕动!
“该死,是什么?”
徐胜无比的紧张,一只手狠狠地扣在惊鸿剑上,于他而言,不过发生什么事,碰到什么东西都再正常不过。
“你自己出来。”
徐胜喝道,手指因过度的用力而“咯咯”作响。“无形秘力”从耳目间散去,向着双臂和两腿涌集。
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要是打不过,他也会赶紧跑。
“快些出来!”
徐胜又喝,力量更加凝聚,心也砰砰跳个不停。
“呼——呼——”
其声如旧,徐胜等了一会儿,那东西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该死!”
徐胜咒骂道,长剑调转,直直向前,他决定了,既然你不出来,我就去看看。
一步,两步,三步。
“咚——咚——咚——”
靴子踩在地板上,再怎么小心翼翼也难保不会有声响。
徐胜屏住了呼吸,绕到神像的背后。
“呀!”
他喝道,剑锋直刺。
“嗯!?”
剑锋陡转,那提着的一口气瞬间散掉,他的心,从半空安稳地坠到了底儿。
他看到了,一个人裹着一堆烂布,蜷着身体,睡得分外香甜。
芷阳,还有人没走哩!
“这流浪汉,比我还能睡。”徐胜尴尬地笑了笑,不过,笑容很快就凝固了。
这“流浪汉”何时出现在这里的?昨夜他观瞻神像的时候顺带着把整个庙宇转悠完了,没有旁人呀。
要是这“流浪汉”是在他睡着后才来的,也说不通,毕竟这里太过荒僻,就算是躲雨,徐胜睡着之前已是风雨大作了好一阵儿,这“流浪汉”总不能一直在雨中寻找遮蔽吧?芷阳的建筑还没有零落到那种程度。无论“流浪汉”躲在哪儿,待着就行,跑到这破庙作甚?
即便他在雨停后才寻到这儿的,待他推开庙门看到一个佩带长剑的家伙躺在当中,他就一点也不顾忌?直愣愣地走到后头,一觉睡到中午?
不合理,忒不合理。
徐胜的剑再次指向了“流浪汉”,“无形秘力”重新凝聚,更加凝集。
“你到底是谁?快点给我站起来。”
徐胜吼喝,声音中夹杂了修为,一嗓子震出十里地!
“啊!”
那人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连滚带爬地靠着墙角,一点点儿立直了身子。
“你...你...你...你是谁?我为啥到了这儿?”
那人死盯着徐胜,目光在惊鸿剑上来回飘忽,看得出来,他很害怕,腿肚子都在打转,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在说什么?”
徐胜也愣了,他怎么觉得,面前的人比他还紧张,比他还要一无所知。
“啊!?你又在说什么?拿着凶器你要干啥?”
那人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徐胜的言说,自顾自地惶恐着,然后,他猛地低头,徐胜也迅速地随之看去。
噫!
一道浊黄的液体从他的小腿处流出,顺着地势,到了徐胜的脚边。
“混蛋!”
徐胜骂道,眼神中多了凶戾。那人瞧见了,忙按紧裆部,“嗖”的一下夹紧了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