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启常往回书院走去,前方来了一小厮,拱手行礼道:“爷。”
白启常点点头,问:“不是说了让你先回书院,怎么迎到这儿来了?”
小厮笑着道:“公子,有人来送了拜帖,说是您汝宁府的朋友,想要来拜会您呢。”
白启常微微一怔,竟是喜悦涌上心头,问道:“信呢!”
小厮一见白启常这表情,连忙欣喜的将信送上去,道:“公子别急,小的就是怕公子着急,这不小跑着来把信送来了么,给您。”
小厮呈上信件来,白启常赶紧看了起来,写信之人,竟然是王麓操,这让白启常倒是始料未及。
写信是王麓操自告奋勇的,为的并非是别的,也不过是想着让江柳愖能高兴高兴。
往年的那些事,王麓操倒是不在意的,也就当做白启常少不更事,又没有给自己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毕竟相识一场,而白启常也因此事而远走他乡,这世上还有什么惩罚,能比远离家乡更重呢?
白启常看着一行行的小字,轻叹了一口气,往年那些个不愉快却并非如王麓操所想的般,烟消云散,反而愈加清晰。
白启常是个心思重的人,这心思重,并非只体现在他喜怒不形于色,或是精于计算上,更多的,则是他的多思,多想,多念。
旁人对他的好,他铭记于心,如当年百般维护他的江柳愖,如对他有知遇之恩,再造之情的浩然先生,如不离不弃多番提拔的白阳山人。
他亏欠旁人的,他也不敢相忘,就为了一场大考,他踌躇着,思量着,最后还是走了那小人行径,饶是如今的王麓操已经不再记恨,也表明了沈康释然的态度,但这件事,就像是一颗钉子一样,深深的刻入他的心脏,他的骨髓,让他每每想起,便觉得不寒而栗。
不寒而栗,因自己这颗狠毒的心。
直到现在,白启常仍然没有想明白,他怎么就会铤而走险的去害王麓操与沈康?
那场大比,可是四间书院同比的,即便不是王麓操胜他,也可能会是别人,最终的问题,难道不是在他自己身上吗?
可这些话,都是后话,当初王麓操就是他左眼中的钉子,沈康就是他右眼的沙子,就是让他觉得辗转反侧,让他痛恨彻骨。
白启常迟疑的看着手中的信,最终,怅然叹息,道:“他们能来看我,我,还是乐意的。”
小厮笑着问道:“公子来长洲时日尚短,也还是原来家乡的同窗朋友来得亲近,小人看的明白,您虽然面上不表,但心里是很欢喜的。”
白启常略微笑了笑,道:“冉明,我有点......”他迟疑着,说不出话来。
冉明笑了笑道:“公子是有大才的人,但这人情上的事却不通了,您啊,这是近乡情啦,要不要小的帮您给来长洲的公子们安排安排,打点打点?”
白启常总算将自己的尴尬表情,转为笑意,点了点头,道:“去吧,好生的打点,他们来一趟山高水远的不容易,务必让他们宾至如归才好。”
白启常微微顿了顿,接着道:“我们一同去柜上支些银子吧。”
冉明高兴的点头,道:“是,公子!”
白启常与冉明同去到立安酒楼,柜上掌柜的见白启常来,赶紧迎上前去,拱手笑着问道:“公子来了?”
白启常笑问:“近来生意如何?”
掌柜笑着道:“好得很,小人依照公子的意思,将对面的客栈也盘下来了。”
白启常点点头,道:“好,这生意门道我是不懂,还要托赵先生多多照看,我今儿来并非查账,而是有几个朋友远道而来,要支些银子用。”
掌柜的笑着道:“好,公子跟我来后面。”
冉明留在前面,白启常则跟着掌柜到后院去拿银子。
当初白启常来到长洲,算是身无长物,刚到长洲的时候,就如陈珑儿所见一般,与乞丐没什么区别。
可白知府又怎会舍得真的让白启常在长洲真的吃苦呢?是以过了没多久,便派人来长洲送了银两,白启常拿到银两,并未急着置办屋舍,而是做起了生意,机缘巧合之下将即将关门大吉的立安酒楼给置办了下来,又请了这位很会做生意的赵先生做掌柜,慢慢的有了进账,这才算是在长洲站定了脚跟。
如今的白启常,倒是不缺银钱用,但他本也不是什么喜欢讲排场,铺张浪费的纨绔子弟,便依着原先的样子过日子,不过一年之间,这不就一间店铺,变成了两间了?
白启常将银子给了冉明,让他去置办些长洲特产,又在大酒楼安排酒席,去园子里找牌儿最亮的戏子,自个儿,则去到了县衙,在回到书院之前,先同知县大人道别。
白启常虽然还在书院读书,但却文才不凡,又有这份结交人的手腕,在书院吃得开了以后,便渐渐打开名气,毕竟他也是个知府之子,在长洲又有陈家做虎皮,谁也不会不给他面子。
无意间在知县面前露了一次脸以后,便渐渐的在知县身边充当了一个幕僚的角色,白启常是乐意如此的。
不因知县如何如何,而是因为,这位知县大人,吴俊余是江西贵溪人,便是那位朝中赫赫有名的武英殿大学士,夏言的家乡,而他本人,又是夏大人的门生。
夏言的脾性众所皆知,那是一个不徇私,不枉法的人,可旁人也会这样看?不不不,只要吴俊余顶着夏言的金字招牌,他的擢升就是早晚而已,他在朝中的前途,也远非如今这么个知县就会止步的。
而且,白启常发现,不徇私枉法的夏言,在长洲也是有产业,有势力的,这份远离京城的产业,就由吴俊余打理着,而今,随着吴俊余越来越看好白启常,越来越信任白启常,白启常知道,他离夏大人,越来越近了。
即便今日夏大人不知道有白启常这号人物,但在不久的将来,当他崭露头角之际,凭着他在长洲经营的这一切,他必一鸣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