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可薇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整个人的面色变得格外苍白。
说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那么巧在深山中撞上向勇与人私下见面的一幕。
而与向勇私下见面者,正是晓辰宗后来死了引发南华宗祸事的那名金丹修士。
两人具体说了些什么,姜可薇并不知道,但双方间的气氛打一开始便剑拔弩张,明显还发生了十分激烈的争执,最后没有谈拢不欢而散。
若只是这样倒也不算奇怪,毕竟晓辰宗的人早就强调过,向勇与那名死了的弟子本就有恩怨矛盾,不然他们也不会一口咬定是向勇为了报复才特意杀了晓辰宗那名金丹弟子。
真正让姜可薇觉得向勇可能有问题的关键在于,晓辰宗那人先行离开后,向勇竟突然用双手死死掐住他自己的脖子,挣扎间脸上还带着诡异骇人的微笑。
这样的异常,前后不过一两息罢了,随后向勇便恢复如常,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只是随意扫视了一下便飞身离开。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有些怀疑,当时你大师兄与那名晓辰宗的金丹真人是不是真的没有察觉到附近还有第三人存在。虽然在他们出现时我第一时间全力隐匿了自己气息,可我自己的实力有几斤几两还不知道?怎么可能不过百来米那么近的距离,能完完全全不被两名金丹察觉到丝毫?”
姜可薇如今都还有些心有余悸,心中疑惑愈浓:“甚至于,最后你大师兄恢复正常离开前扫视四周的那一眼,我都觉得他分明早就已经看到了我,差点儿以为当时我会被灭口……不过直到现在晓辰宗那名金丹早死了,宗门危机也彻底解除,我都还活得活蹦乱跳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当时到底有没有被发现。”
若发现了的话,向勇就一点儿都不担心或者说压根不在意别人发现他的异常与古怪?
若没发现的话,那么两个金丹大活人,究竟得出什么样的意外才能从头到尾都察觉不了一个近在百米开外的普通筑基的存在?
姜可薇不想将云开的大师兄往坏毒里想,但因为这事,她一直以来不可避免的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出什么意外。
说到底她根本不敢将那天看到的情形告知除云开以外的任何人,哪怕是自己师父也是如此。
毕竟这仅仅只是她的片面之辞,向勇平日里也从未有过任何异常,便是后来背上杀人之名,宗门反复仔细调查后,也的的确确证实那人的死与向勇没有关系。
而她自己也不觉得是向勇杀了晓辰宗的金丹,毕竟这两人的关系若真到了水火不融、恨之若死的地步,便不可能会有双方私底下的那场碰面。
姜可薇真正心惊的是向勇本身的古怪,偏偏这样的古怪根本说不清道不明,非但难以令人相信,更可能让她背上污蔑向勇甚至于包藏祸心的疑点。
稍微一个不小心消息泄露出去,就算那天向勇真没发现她,自己也将主动暴露,鬼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而她愿意告诉云开,一则当然是相信无论如何云开都不会将她是消息源头一事泄露分毫,二则不管事情本身有多诡异,听起来有多么不可置信,她相信云开都不会怀疑自己是在故意胡说八道污蔑向勇。
最后,万一向勇当真有什么不妥、万一这种古怪异常将来会影响到宗门或者身边之人,至少告之云开,好令其心中有数。以云开身份地位,智商手段,不至于半点心理准备与戒备应对都没有。
而事实证明,姜可薇考虑得十分周到,也完全没有信错人。
“今日你与我所言种种,打现在起切莫再对任何人提及,也别让任何人知道,你曾经见过我大师兄同晓辰宗那位金丹私下碰面一事。这件事怕不是那么简单,离开宗门后你尽量不要单独行动,剩下的我来处理,从现在起你就当什么都不知情便可。”
云开比姜可薇想得更多,怕姜可薇会有危险,又立马取了一枚护符让可薇收下。
这枚护符可以承受金丹境全力三击,没事自然最好不过,但若有个万一的话,随时带在身上至少能够多争取一些逃命时间。
“好。”稍微迟疑了一下,这次姜可薇倒是没有再推拒云开的好意,听话的将护符收了起来。
“若是有事,立马联系我,哪怕事后发现只是虚惊一场或者误会也无妨,总归关乎到性命时,再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姜可薇有她的紧急联络符,再三叮嘱过后,云开这才送走了姜可薇,心中思绪万千。
她相信可薇决不会无中生有,胡乱攀扯,于可薇来说,大师兄向勇当时的举动的确十分古怪。
但同时,她也信大师兄那样品性之人不可能对宗门、对他们这些同门有坏心思。
这中间应该有什么其他隐情,绝不仅仅只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云开如今最担心的是,大师兄本身碰上了什么麻烦或出了什么问题,偏偏这样的麻烦与问题却根本无法告知、求助于任何人。
更有甚者,也许大师兄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身上的诡异古怪之处。
若真这样的话,那才是最可怕。
回到落霞峰后,哪怕大师兄如今并不在宗门,云开也没有急着做什么。
她前脚刚刚才见过姜可薇,后脚便开始私下暗查,万一让人察觉到异常的话,很容易便将姜可薇再牵扯进来。
云开更倾向于姜可薇那次是真的没有暴露行踪,一则当时可薇足够谨慎早早隐匿了所有气息,二则向勇与晓辰宗那名金丹当时碰面时的状态本就有些不太正常。
再者若说他们那个时候更多的选择了主动防御,从而忽略了随意挑选的深山一角会有第三人存在,这才导致压根就没有用心查探也不是不可能。
否则以大师兄当时的情况,但凡察觉到有人在附近,不论对方看到听到了多少,都绝不可能置之不理。
哪怕不至于杀人灭口,但想让一个筑基初期的弟子丢失一段记忆却并不是什么难事。
甚于此,云开相信可薇当初是真的运气好没有暴露,除非这一切,本就是有意为之。
想到最后这种看似不可能的可能性,云开莫名寒毛直竖。
她希望自己纯粹是胡思乱想多心了,不然的话……
接下来几天,云开花了些时间专门将沉塔里的试炼方式与难易度重新微调了一番。
这么做倒不仅仅是为了应对无海师尊做主分配给风崖门与御兽宗之后将需要用到的试炼名额,同样也是针对这五六十多年间,南华宗进入过沉塔试炼地的种种情况查漏被缺,好方便往后的试炼更加完善,使用效率也能更高。
毕竟,身为守塔人,她不仅要顾着南华宗弟子尽可能多的得到机缘好处,同样也得维护沉塔本身的运行与安全。
好在宗门为了长远发展,是真的舍得往试炼峰砸灵石,近几十年间,沉塔或者说被她重新取名的落霞塔暗戳戳地被滋养得越来越好,也算真正做到了互惠互利。
五天后,云开这才动身去了一趟无海师尊的洞府,打的是了解上三州各宗各派各势力大大小小事宜的借口。
无海自然没让任何人打扰小徒弟好学求教,毕竟随着小徒弟越来越厉害,他这当师父的能够教导的东西着实已越来越少,真着如今还有为人师表替其解惑的机会,当然得好生珍惜。
好为人师的无海,讲了一大通上三州的事后,也察觉到小徒弟还有别的事情要说。
不过在此之前,他同样也有其他事情要问。
“小七,你这几天是不是动那塔了?”
无海抬手比划了一下试炼峰的方向,虽然那里只是个掩饰地,不过除了他们以外,其他人并不知道真正的试炼地根本不在试炼峰中,而是在一处特殊的塔里面。
他手里有一块小徒弟专程交给他保管的令牌,小徒弟不在凤行大陆的这五十年间,他都是靠着那块令牌掌握进出试炼塔的名额等事宜。
这几天令牌明显出现了一些波动,却并未有任何事情,所以无海估计是云开亲自动了试炼塔引起的。
听到这话,云开点了点头:“没错,弟子稍微检查调整了一下试炼方式与难易程度,也修补了一点儿小问题,往后运行起来将会更加流畅,效率也会更高。”
“这个难易程度,你还能调整控制?”
无海一听,顿时想到了什么,眼睛都亮了起来。
难怪当初小徒弟张嘴就敢放那么多名额出来给晓辰宗当比斗条件,这么说来就算他们当真输了,晓辰宗拿到六十个名额也未必能有人顺利通过试炼。
“您想太多了,弟子最多只是能让试炼塔对自家人稍微优待一点,可不能恶意拔高对外人的考核要求。至于通过者最终的奖励,多半也与他们自身表现有关,试炼塔本身会综合测评、自行发放。一句话,关键还是得自身硬,弟子能偏帮的到底有限。”
云开笑着解释,不过偏帮再有限,总归南华宗的弟子还是更占便宜,绝不会吃亏。
谁让她这个临时守塔人终究是南华宗人呢?
“明白明白,这样就够了!”
无海也不失望,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是我小家子气怕人家多得了好处,实在是若外人太过容易通过试炼得到大好处的话,更多的人只会想方设法毫无底线地打试炼峰的主意。”
“师父放心,只要不是咱们南华宗的弟子,到时面临的都将是试炼塔中原本最高的标准要求。”
云开倒是并不担心这个,各凭本事之下,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想要顺利通过全部考验,着实相当之难,绝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对了师父……”
随后,云开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朝无海又问道:“这些年师兄、师姐他们有谁进过试炼峰?结果如何?”
云开虽为守塔人,但也只能查看到总共的通过人数,奖励出去的一些大概东西,但具体都是些什么人,每个人又具体奖励的是什么,这个还真只有沉塔本身才有数,她这个临时守塔人并没有权限查得那么细致。
“都进过了,前前后后好几十年呢,他们几个的宗门积分轮着凑凑总是比其他人更容易拿到进入试炼峰的名额。”
无海提到这个,情绪平静了不少,甚至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除了你跟老四外,我这剩下的徒弟总共就一人通过了试炼峰得到了奖励。你猜猜是谁通过了?”
“大师兄?”
云开不意外其他五个师兄师姐仅一人通过沉塔试炼,即使如今的试炼对南华宗人明显已经降低了一些难度。
但事实上,就算难度降低,能够真正通过的人也还是少之又少,毕竟得综合起来各方面的能力都相当出色才行,甚至有时运气也占了其中一部分因素。
而她这几位师兄师姐,本身资质顶多都只能算是中等,能有一人通过已经算是不错。
“不是你大师兄,是你六师兄。”
无海没想到云开竟然会猜错,当下觉得很是奇怪:“你怎么会觉得你大师兄会是唯一通过的那一人?毕竟你大师兄可是我所有弟子中灵根资质最弱的。”
“原来是六师兄,倒是我一时间想差了。”
云开面色不改,仿佛真只是想错了一般,继续说道:“我就是觉得,当初大师兄能够从神魂离体、生死不明那么多年的假死之状彻底归位恢复、因祸得福,必定是有着自己的独特之处。兴许这样的独特正好就合了试炼塔最为讲究的那个‘缘’字。”
“你大师兄那回真是因祸得福,之后整个人更是彻底开窍,修炼速度节节攀升,着实也算是有了独属于他自己的优势之处。”
无海笑着摇了摇头:“可惜到底还是与试炼塔少了一字之缘,不过好事总不能让他一人占尽,如今他也算是找到了最为适合自己的路,不能太过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