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这玩意儿,不好消化。
池兴月只吃了三个元宵,就吃不下了。
将碗往前一推,凌季恒秒懂,抬手将池兴月碗里的元宵舀到自己碗里,又问老板娘帮她加了点儿热汤,就继续吃饭了。
片刻后起身,带着池兴月继续逛。
这里也有猜灯谜的游戏,池兴月拉着凌季恒参与,给出去几十个铜板,却一个灯谜都猜不出来。
她认输,求助地看向凌季恒。
男人笑着揉了揉池兴月的头,问她:“你喜欢哪个?”
池兴月指着头顶的小金鱼:“这个,我要这个锦鲤灯!”
凌季恒点头,示意老板念谜面。
“草木生繁叶,打一字。”
凌季恒秒回:“世!”
池兴月茫然,完全不晓得怎么得出的答案。
凌季恒也没解释,笑着将小金鱼拿给她。
池兴月也不纠结,抬手戳戳小金鱼的脸,跟老板道过谢后,拉着凌季恒离开。
她能感觉到,周围不少女孩子投过来羡慕眼光。
如果不是自己梳了个妇人发髻,怕会有人觊觎凌季恒呢。
两人溜溜达达,看见不少才子佳人相会。
不过到底是县城,才子不如画本子上说的那样俊朗,佳人也没电视剧里那般窈窕。
就连衣服,都是比较普通的棉袄。颜色灰扑扑的,也不知道他们冷不冷。
忽然,西北方发出一声巨响,池兴月扭头看去,一朵盛大的金色菊花盛开在天际。
所有人被这耀眼的光彩所吸引,不少小姑娘发出赞叹声:“好美啊!”
池兴月虽然也喜欢,可不得不承认,后世技术成熟后,烟花颜色绚烂,样式五花八门,姿态万千。
比大雍朝这单色菊花,可好看多了。
可惜她再也回不去了。
唉!
人在陷入巨大欢喜或悲伤的时候,很容易忽略身边的动静。
就比如说现在,街道突然出现了很多官兵,可人们竟然都没察觉。
直到锣鼓敲得震天响,大伙儿才从尚未燃尽的焰火中回神,看向声音来源处。
只见黄县令神色严肃地站在高台上,他身旁,还跟着个身材纤弱,面色苍白的男子,看起来有些娘里娘气的。
池兴月纳闷地瞅了眼,就收回目光。
在大雍朝,人不能太好奇,否则会害死自己和家人。
黄县令轻咳一声,让街边艺人停下吹拉弹唱。
然后喊了声跪,就见一整个街道的男男女女,没有任何犹豫地跪到地上。
池兴月都惊呆了,却还是随大流跪了下去。
人嘛,识时务为俊杰,空谈骨气,只能丧命。
凌季恒虽然不喜欢这种感觉,却也识时务。大氅盖住膝盖,他蹲着,没跪。
零下三十几度的夜里,石板冰冷刺骨。池兴月感觉一股寒气从她膝盖窜入身体,心都凉了半截。
扭头看向凌季恒,才发现这丫的鸡贼。
虽然旁边许许多多人们跟自己一样,实打实跪着,可她大氅盖住了膝盖以下部位啊,明明可以偷懒的。
刚想动一动,调整一下姿势,就听黄县令身旁那个男人尖着声音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池兴月听不太懂文言文,不过还是从里面提炼出了两个要点。
第一,老皇帝没了,在皇宫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后下葬,大雍朝自上而下,百日内不得婚嫁,一年内不能玩乐,不能穿红戴绿。
第二,三皇子即位,礼部正在准备登基大典。稍后会大赦天下。
池兴月搞不清楚两者之间的先后关系,只气闷三皇子那个狗东西,真的登上了皇位,真是走了狗屎运。
小太监很快将圣旨念完,也不喊大家起身,就让官兵们将街上的花灯全都拆下来,烧掉。
原本欢腾的节日气氛像是被浇了一桶冰水,人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心里的寒气,比身上更甚。
即便是底层百姓,也晓得,大雍朝不安稳。
哪怕天灾持续,饿殍遍野,上京城那个位置,也对皇孙贵胄有着致命吸引力。
说不好会不会兵变。
拆除花灯的官兵,不仅仅来自县衙。
很大一部分是从上京城出来的,动作粗鲁,一个不顺心,就掀翻街边小摊,还对穷苦百姓又打又骂。
池兴月听着揪心,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悄摸摸将自己的小脸涂脏,头埋得低低的。
身旁的花灯,也被人踩烂了。好在没着火,不然自己肯定要遭殃。
也不知道三皇子是何时派人出来的,冰天雪地,老皇帝才走半个月,圣旨居然就到了幽州。
这速度,不可谓不快。
池兴月不知道的是,三皇子在确定老皇帝没了的第一时间,就派了心腹,带着宣纸太监前往幽州。
心腹带了两张圣旨,一张空白的,半路上接到鹰隼传来的消息,将圣旨补全。
还有一张三皇子以新皇口吻写的,只待上京城登基大典举行后,拿给周家军。
届时......
黑夜里,池兴月的墨蓝色大氅极其不显眼,再加上她和凌季恒跪在角落,灯笼一拆,就看不见两人了。
池兴月见台上的还没打算让他们起,便悄咪咪在膝盖底下垫了两个手闷子,如此,身体才没那么冷了。
小太监像是故意难为他们一样,直到灯笼全都拆除,才惺惺作态地说:“圣上为了大雍朝鞠躬尽瘁,至死方休,我们上京城的百姓,日日跪地祈祷,只盼他老人家能够早日位列仙班。”
池兴月:“......”
这不扯淡呢么,谁不晓得那狗玩意儿什么德行。还仙班,不下油锅炸一炸,不足以平民愤!
一阵北风吹来,小太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不受控制地流下清水鼻涕,还咕哝:“这幽州果真是不毛之地,上京城就算冷,也没冷到这个地步。
也不知道你们这犄角旮旯有什么好得意的,居然还搞花灯节。可能耐死你们了!”
池兴月撇撇嘴,心想也能耐死你了。
宣个旨而已,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
就算你地位再高,也不完整。也就幽州城没啥角儿,才敢过来找存在感。
大概是天儿冷,把人冻感冒了,小太监摆摆手,让人起身。
池兴月在凌季恒的搀扶下慢悠悠起来,然后趁别人不注意,迅速隐入旁边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