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春秋独自一个人缓缓地在陈列厅里踱步,一时间有些心不在焉的。
旁人都是出双入对的,尽管看上去并不大体面,迎面走来的女明星年轻漂亮,纤细的手臂却殷勤的挽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谢顶男人,实在是让人难免浮想联翩。
那女明星朝着许春秋的方向瞥了一眼,扬着下巴从她的身边擦身而过。
许春秋这才反应过来她看着有些眼熟,她们应该是打过照面的。
不过她的注意力并没有在那个女星的身上停留太久,而是很快被斜前方的一件展品吸引住了。
一枚旧式的、看上去相当有年代感的戒指。
赤金玛瑙的。
许春秋倏地瞪大了眼睛,这不是……
她不自觉的凑近了过去仔仔细细的端详,却见前路被一个身影堵住了。
刚刚与她擦肩而过的女明星又折了回来,她的男伴有些着急的往洗手间去了。
她抱臂走过来,用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的将许春秋的一身行头掂量了一番,接着一巴掌按在了装有戒指的陈列柜上,透明的玻璃罩当即就留下了她的指印。
许春秋怔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了她究竟是谁。
她们的确打过照面,在《锦瑟》一稿尚且还在商讨阶段的时候,她们在剧组定下的酒店会议室门口遇上过。
她正是原本被图子肃定下饰演锦瑟一角的江影后,江曼。
“又见面了,小许老师。”江曼皮笑肉不笑的道。
许春秋不知道她来意为何,于是只是客气的会一声:“江老师。”
江曼像是看出来了许春秋对这件竞拍品浓厚的兴趣,毫不客气的说:“小许老师抢了我的角色,抢了我的戏,现在又要觊觎我的东西了吗?”
许春秋有些哭笑不得,江曼把她描述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强盗,好像她抢戏抢角色无所不用其极。
“锦瑟的角色,多谢江老师拱手相让。”
许春秋的话讲得客气,意思却很明白,那角色分明是你自己不肯要的,现在一口锅却要甩到她的头上。
“要不是你非得揪着沈之琳说剧本的毛病,锦瑟那个角色就不会改成那样了。”江曼翻了个白眼,“好端端的戏子不要,非得要妓女。”
许春秋眼见着与她沟通不来,于是干脆敬而远之,只是埋头看玻璃罩里的那枚赤金玛瑙戒指。
江曼却仍旧是不依不饶:“我说了,别再惦记着我的东西。”
别的东西都无所谓,只有这枚戒指不行。
她甚至还能回忆起这枚戒指触上鸳鸯双剑发出的铿锵声响,还有她用红线串起来,把它挂在颈上的轻微分量。
没想到跨越时间长河的不仅仅是她,九十年的时间过去了,这枚戒指竟然还能失而复得。
而现在江曼竟然说这成了她的?“你的东西?”许春秋觉得好笑,“这戒指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只听江曼深信不疑的翘起嘴角:“马上就是了。”
今天带她过来的聂导对她百依百顺,不过是件年代久远的老物件罢了,江曼对此势在必得。
“你倒是运气不错。”
“什么?”许春秋不明白她的这句阴阳怪气的话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傍上了个好男人。”
许春秋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是一时之间好像又解释不清楚他们的关系。
他们算是什么呢?
娱乐公司的老板与艺人?还是金主与他豢养的金丝雀?
“呵,”江曼撇着嘴,“都是攀在男人身上的菟丝花,别在这里假装清高了。”
……
“这酒会怎么没完没了啊,”季月扯一扯自己身上的礼服裙,她方才在宴会厅吃了不少糕点垫肚子,裙子又是收腰的款式,现在看着有一点点显肚子,“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拍啊,磨磨唧唧的。”
“你别反悔啊,”苏珊扭头对她说,“之前都说好了我给你爱豆做一周数据,你就陪我来拍卖会的。”
“好说好说,我说到做到,”季月说,“不过你到底在找什么啊,我看你净盯着戒指看,上次相亲成功了?”
“闭嘴吧你,”苏珊不客气的还嘴,接着说道,“是我家里的老人让我过来找一个什么玛瑙的戒指,我估计应该又是民国时候的老古董。”
“你家的老太太还是那么喜欢收集民国的老物件儿啊……”
季月的话说到一半,两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都停下来。
苏珊看到展柜里的东西,脱口而出:“啊,找到了。”
而季月这是一个箭步的冲了上去,比她这个找戒指的人还要快。
紧接着苏珊才发现,原来她不是为了竞拍品,而是为了展柜前面站着的人。
“江小姐,请你至少要懂得一点起码的尊重吧。”
江曼去年刚刚拿了影后,是大荧幕上炙手可热的红人,季月毫不费力的认出了她,接着伸出一根中指,把江曼原本指着许春秋的那根手指给怼了回去,末了还挑衅的维持着那个手势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季月不常来这种交际场合。江曼低头在她的中指上看了两眼,没有认出来这位富二代千金。
“这位小姐好像没有什么立场指着我的教养吧?”
她上上下下的在季月的身上打量一圈。一张年轻漂亮的脸,裙子的品牌不认识,鞋子在脑海里搜罗一圈也没有找到对应的奢侈品款式,只有她肩上背着的那个爱马仕的挎包是有牌子的,偏偏皮质的表面上还扎了些针眼。
江曼理所当然的意味对方也和自己一样,要么是个不入流的小明星,要么就是有钱人包养的情妇。
她于是嗤笑道:“还挺狂的,你不也是靠着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养活的吗?”
季月让她逗笑了,笑得弓起了背,一串鹅叫声。
苏珊在一旁捂脸,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丢人。
江曼的金主上完洗手间回来了,这位秃顶的聂导甩手在西装裤子上擦一擦水,正要回来找人,便见到江曼正和人针锋相对着,看清楚了对方的脸,聂导眼前一黑。
不会吧不会吧,上个厕所的功夫,不会真的得罪人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