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起拍的价格水涨船高,竞争的圈子渐渐地和楼下的雅座没有多少关系了,他们竟然真的像是花五块大洋买了张入场券进来看热闹的。
陆修从始至终没有表露出任何一点想要参与竞争的意思,直到拍卖台上的女司仪慷慨激昂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将要向大家展示的,是本场拍卖的最后一件竞拍品。”
她从侍者的手中接过托盘,吊足了胃口以后才把上面遮着的绸布接下来。
绸布下面遮盖住的并不是玻璃罩,而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刺绣锦盒。
拍卖师把手上的白丝手套往上拉了拉,不自觉地跟着屏住了呼吸。
锦盒里面装着的是一张卷轴,只见她小心翼翼地捏住卷轴的末端,缓缓地将它拉开了。
上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啊,总不可能是一张白纸吧?”
“这么一张破纸片,真的会有人花几千几万美金拍下来吗?”
“嗐,这你就不懂了吧,听说这卷无字天书可是北平拍卖行特意拿出来镇场子的。”
“镇场子的东西,能不值钱吗?”
“无字天书?那是什么?”
“不知道啊,不过听说好几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这东西号称是无价之宝,搞不好上面有什么财富密码,只有通过特定的方式才能使它显现出来之类的……”
“……”
许春秋和陆修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了。
与其他拍卖品不同的是,拍卖师并没有将卷轴塞回锦盒里,交给侍者放在托盘上,绕着二楼的贵宾包厢周游一圈,而是直接开始宣布了起拍价和每一次加价的底线。
楼上传来了不满的声音,不知道哪个包厢里有人朝着拍卖台的方向喊了一句:“不把东西送上来给人看看吗?”
“不好意思先生,由于这件拍卖品的特殊性,实在是不方便做近距离的展示。”
拍卖师做出一副抱歉的姿态,双手交叠地微微俯首。
“起拍价格是五万美金,每次加价的幅度不得少于一万美金。”
“各位贵宾,可以开始竞价了。”
拍卖师神神秘秘的态度并没有影响这件拍卖品在场内的宾客席间受欢迎的程度,二楼的摇铃声你来我往,叫价的速度快得近乎不可思议。
“五万美金。”
“六万。”
“八万。”
“十万。”
几乎是瞬息之间,这件拍卖品的价格便直接翻了一番,已经突破了十万大关。
这样的数字放在现在的拍卖场上或许根本就不够看,十万美金换算成人民币甚至连一百万都不到,可是放在当时的时代背景里,却无异于天文数字。
要知道同处民国时代的文学大家鲁迅先生当时的年收入是五千大洋,一座四百五十平方米的四合院,在那个时候的北平仅仅价值三千五百大洋。
更何况拍卖场上计价的单位还是美金。
陆修摇响了倒扣在桌面上的那枚刻着“06”编号的铃铛。
“十二万。”
沉默了几秒之后,五号包厢跟价了:“十三万美金。”
“十五万。”
“十七万。”
陆修猜测对方忍痛将那把斯特拉迪瓦里琴拱手让给三号包厢,就是为了这最后一件拍卖品。
果不其然,对方跟价极快,势如破竹。
当竞拍的价格超过二十万美金以后,接连响起的铃铛声变得稀疏了些,几乎只剩下陆修一行人所在的六号包厢,和比邻而坐的五号包厢还在激烈地竞争着。
“二十五万。”陆修举起铃铛,轻轻地摇了摇。
几乎是在他摇响铃铛的一瞬间,陆修察觉到对方挑衅的视线朝着他的方向一扫,接着没有任何犹豫地立刻跟价上来:“二十七万。”
“三十万。”
“六号包厢的这位先生出价三十万美金一次。”
拍卖师看上去似乎十分高兴,陆修给出的价格已经远远高出了他们预想中这件拍卖品所能达到的价格。
五号包厢仍旧不甘示弱:“三十三万。”
陆修掷地有声:“四十万。”
傅南寻虚着声音感叹了一句:“四十万?陆总这是疯了!”
谢朗耸一耸肩膀:“反正又不是真正的拍卖。”
傅南寻心里刚刚松了一口气,只听谢朗继续说道:“真正的拍卖会陆总玩得更大。”
傅南寻:???
“你记不记得秋秋脖子上以前总挂一个玛瑙戒指?”
他下意识地点一点头。
只听谢朗继续说道:“那是个民国时候保存到现在的老物件儿,也是陆总在拍卖场上赢下来的。”
“你猜那玩意儿多少钱?”
傅南寻无从猜测,只是凭常理推断:“玛瑙应该没有多值钱吧?”
谢朗摇一摇头:“为了这么一个玛瑙戒指,陆总花了两千万。”
傅南寻:“……”
怪不得他进了拍卖场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小场面小场面。
拍卖场上的紧张激烈的竞价仍旧还在继续着,准确地说,是对于五号包厢一个人“紧张激烈”的竞价。
陆修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显得相当松弛,他又开始嗑瓜子了,五号和六号包厢的距离并不远,隔壁一定也听到了。
五号包厢里坐着的是一个大腹便便、头发油亮地背在后面的男士,他掀开帘子探出头来,朝着陆修的方向怒目而视。
陆修仍旧是“喀啦喀啦”地嗑瓜子,磕完葵花籽磕西瓜籽,一边磕还一边摇一摇铃铛,似乎一点也没有把这点钱当回事。
天知道他的口袋里,除了许春秋在地下赌场里替他赢下的那方白玉印章以外,只有陆瑾打点给他的零星几块零钱。
“四十五万。”
五号包厢咬一咬牙:“四十五万五千。”
拍卖师适时提醒说道:“不好意思先生,加价幅度的底线是每次一万美金。”
还没等他做出回应,便听陆修继续举重若轻地加价:“五十万。”
“请稍等一下六号贵宾,”拍卖师谨慎地出言说道,“刚才五号贵宾的加价并没有生效。”
“您的出价到底是四十五万还是五十万?”
陆修轻描淡写地说:“刚才是多少不重要,现在是五十万了。”
“我出五十万美金买这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