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务厅中,
各自在对面落座的两方人,皆是收敛神色,眼中皆是没有丝毫轻慢,
当然,
这里面终究是有几个混子的,
比如坐在后方次坐的贾诩、郭嘉,再比如虽然坐在李忧对面但是丝毫不想帮腔的鲁肃,
对于郭嘉等人而言,
今天的唇枪舌战只不过是一个过场而已,真正的交锋还是要在战场之上和周瑜进行较量,而不是在这和两个没什么心气儿的“带投”大哥勾心斗角,
而对于鲁肃来说,自然更没什么心里负担,
他是个聪明人,
早就看出来这场和谈只不过是世家的一厢情愿罢了,张昭张纮之流,在处理内政上确实不失为一把好手,可在大局观上,终究还是有些太过短视,
若是刘备真能容忍世家毫无底线的扩张和生存,凭他刘备现在的声望,为何天下世家还会都聚集在曹操那边?
这种局势若不能提早看清,和谈什么的,到头来也只是徒增笑料罢了,
刘备要的,是一个可以让百姓吃饱穿暖,不用为生计忧虑的江东,而世家的存在,就是两方人马的根本矛盾所在,这并不意味着刘备要对所有的世家一刀切,毕竟刘备自己麾下也有着世家出身的人才,
可问题的关键是,
江东的世家在这几年中已经尝到了权力集中的甜头,并且还处于获取暴利的过程中,这个时候,想要收回世家的权力,将其打回原形,是世家绝对不能够接受的,
再这样的前提下,别说这张昭、张纮,就算是当初配六国相印的苏秦、苏季子,也只能铩羽而归!
既然如此,
只要张昭等人没有过分到彻底损害孙权的利益,
他鲁子敬又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与郭嘉等人对视一眼,几人便心照不宣的坐住了凳子,默默等待李忧等人的发挥,
“诸位!”,
张昭坐在位子上,略微拱手,率先发难道,
“吾等素闻玄德公之仁义,此来求和,一是敬重玄德公仁德之名,二是不忍江东百姓久入战火,二位先生有何见地,不妨开门见山,昭,洗耳恭听!”,
李忧微微眯眼,无动于衷,
不忍百姓久入战火?
扯什么淡,
对于张昭的言论,李忧心里是一万个不认的,奈何这种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的儒生论调,向来是他最不擅长的,
所以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什么都不做!
只要我不和你争论,那你就永远都赢不了我,这简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况且,
那不还有一个深谙此道,并且很早之前便跃跃欲试的荀谌吗?
果不其然,
只见荀谌立刻开口道,
“子布先生所言甚是,玄德公自然以仁义为先,怜恤百姓,所以才派我从平原而来,与诸位先生细致商谈!”,
说着,
荀谌顿了一下,目光中开始夹杂了一丝杀意,
“只不过,若是诸位先生和谈的前提,是要保全世家,怕是要败兴而归啊!”,
“哦?”,
张弘微微一笑,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士为首,大汉运行至今,如何不是世家的功劳,以前是,以后想必也是,何有保全一说,先生自己便是出身荀家,如何敢忘祖宗之法?”,
“祖宗之法,在下自是不敢忘,不过眼下的江东,大小世家林立,百姓居无定所,食不果腹,如不彻底限制,天下岂不是要民不聊生?”,
荀谌冷哼一声,
继续说道,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连天子社稷都要为民让步,世家却要凌驾于万民之上,究竟是谁忘了祖宗之法?”,
“友若先生这话严重了,”,
张昭接过话头,狡辩说道,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江东世家自是承认己之不足,但孔圣都言不可事事皆求民众理解,先生又作何解释?”,
“哼!”,
荀谌怒目而视,
“我与先生讲理,先生为何与我诡辩,即是如此,孔圣也曾言,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身为士大夫,要取信于民,以身作则,为民谋福!”,
“敢问江东世家,为己之利使得政令朝令夕改,争利于民,难道先生想教我这是对的嘛?”,
“友若先生!”,
张纮一拍桌子,愤恨说道,
“世家功过,如何能一言以蔽之?”,
拍桌子?
荀谌愣了一下,这确实是他没能设想到的场景,
不过没关系,
身子向后仰去,
荀谌双眼微闭,一言不发,意思简洁明了,
该更换选手了!
“放肆!”,
李忧立刻站起身,同时给郭嘉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站起身来,走到那个小史官的身旁,
“唉?”,
郭嘉装作眼神一亮,立刻将小史官手中的笔抢了过来,
“此等材质,竟是难得的上品,请借我一观!”,
“奉孝先生......”,
那史官神情一愣,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看他的表情,甚至都要哭出来了,
收回目光,
李忧微微一笑,厉声说道,
“尔等腐儒,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如此为世家力争,你们到底是孙权的臣子,还是世家的狗啊?”,
“你这小儿!”,
听到李忧这话,张昭哪里还坐的住,
“如此污秽之言,难道汝父母就是如此教导与你的?!”,
“你对我父母这么感兴趣干什么,怎么着,自己没有啊?”,
李忧嗤之以鼻,继续说道,
“江东世家,本就是一群蛀虫,如不懂让利于民,留存于世又有何意,靠着榨取百姓横行霸道,真是给脸不要,活不起就赶紧死,浪费粮食!”,
“你......”,
张纮等人平日与人相交,都是自命清高之辈,哪里听过这等粗鄙之言,简直要被气的喘不上气,
“这就是玄德公的讲理之道吗?”,
“不是啊!”,
一听这话,李忧立刻坐了回去,
“讲理嘛,那让友若跟你讲,等不讲理的时候我再上!”,
说罢,
两眼一闭,
不管张纮说什么,都是充耳不闻,
角落之中,
郭嘉微微一笑,立刻将笔还了回去,
年轻史官拿回羊毫笔,立刻便想将李忧刚才那一番话记录上去,可想了半天,始终想不全,自己怎么补足,都没了李之前言辞的锋利,
想了一会,
年轻史官环顾四周,
见到没人注意自己,
急忙提笔写下,
“谈至激烈处,江东使臣怒而拍桌,致使平原侯义愤填膺,怒骂江东来使,言辞之犀利,古今罕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