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包房。
葛蕾夫人慢悠悠地喝着咖啡,吃下最后一块马卡龙。
她目光低垂,颇为欣赏地注视骑白马的士兵拖曳着尸体从楼下经过。
真是个美妙又提神的清晨。
“夫人,需要添茶么?”一旁的侍女低声问。
葛蕾夫人抬了抬手,意思是不用。
“先打开门吧,我闻到了小猫炸毛的气味。”
侍女低声应允,转身打开包房的门。
罩着破麻布的梅菲恩摇摇晃晃,双眼无神。
她手中攥着沾血的短刀,一步一步走到了门口。
葛蕾夫人不紧不慢地回头。
刺啦——!!!
那柄短刀如同离弦之箭,划破空气,朝着她的面门射去!
猛然扎进了葛蕾夫人的眼睛里!
鲜血四溅,洒在了咖啡里。
侍女惊叫一声,惶恐地跌倒在地上。
可葛蕾夫人像是没有痛觉,她伸手缓缓拔出扎进眼眶的短刀,脸上骇人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光凭一把刀,是杀不死我的,小恶魔。”葛蕾夫人微笑着低语。
“我有名字。”梅菲恩双眼猩红,一字一句地说,“我有名字,我叫梅菲恩·斯图尔特·埃梅。”
葛蕾夫人听到这里,咯咯咯地笑起来。
“梅菲恩·斯图尔特·埃梅……真是奇怪的名字,谁给你取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梅菲恩没有回答,继续问。
“怎么做?”葛蕾夫人惊讶地捂住嘴,“上帝呀,我做了什么?”
“暴乱!东区的暴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梅菲恩怒吼。
“有什么不对么?”葛蕾夫人回望了一眼窗外,耸耸肩,“你不吃饭么?”
“这和吃饭有什么关系?”梅菲恩低吼。
葛蕾夫人轻笑了几声:“小恶魔,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全心全意地服侍我,我就不追究你这次的事情了。
“要知道,你已经引起了那群驱魔者的注意了,这会给我带来许多麻烦。”
“我只要让你偿命。”梅菲恩颤抖着,低声说。
葛蕾夫人的目光骤然变得冷峻。
她几乎是闪现般来到了梅菲恩面前,伸手将这个刚到膝盖高的小女孩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眼眸瞬间被猩红淹没。
梅菲恩的双瞳也骤然变得猩红。
两对魔瞳就这样冷冰冰地对视。
“这是我给你的机会,你要是做不到,我可以随时杀了你。”葛蕾夫人低声说。
“恶魔死不了。”梅菲恩笑了,“你说的,我死不了。”
葛蕾夫人眼角微微抽动。
“小恶魔,其实这世上真正可怕的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
......
......
东区,白教堂街。
乌尔夫一行人正在将伤员们搬运到教堂里。
修女和神父们来来往往,救治伤员。
这些人是从军队的铁蹄底下救出来的,在日本阴阳师的帮助下暂时恢复了神智。
混乱里,街口忽然传来马匹的嘶鸣。
乌尔夫回头。
一名军官带着部下们在教堂门口勒住马匹。
“里面的人,把你们窝藏的罪犯交出来。”军官冷冷地下令。
乌尔夫冷冷地回以注视,没有理他,转过身继续搬运受伤的工人。
“你聋了?”军官大吼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架在乌尔夫满是横肉的肩颈上。
乌尔夫蔚蓝的目光一沉,空手抓住刀刃,一把将军官从马背上扯了下来!
军官摔下马惨叫一声,他身后的士兵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燧发枪。
黑漆漆的枪口瞬间对准乌尔夫。
乌尔夫没有心情和这帮当兵的较量,随即将佩刀扔到军官怀里。
芙蕾雅吩咐好手下安顿伤员后,转身走到了丈夫身边:“这里的人不是什么罪犯,是我们救下来的伤员,就算是罪犯,那也得等到治好他们的伤再说。”
军官狼狈地从爬起身,整理好了衣冠,重新骑上了马。
“维京人?”他恶狠狠地盯着乌尔夫和芙蕾雅。
“怎么了?”芙蕾雅说。
“是维京人就滚回北边!伦敦的事有你们这群蛮子什么相干?”军官拉住缰绳,毫不留情地驳斥。
“你们是伦敦人,看起来也没有对同为伦敦人的这些人有多好。”芙蕾雅不屑一顾,“我亲眼见到你们把那些还没咽气的人拖在马后,一直拖到死。”
“这才是我们最大的慈悲。”军官冷笑,“快把里边的罪犯交出来,不然我们就代表乔治一世陛下,当街射杀你们这群包庇犯!”
乌尔夫拳头攥得咔咔作响,挡在妻子身前。
他抬手指着士兵们手中的燧发枪:“你们要不要猜猜,那东西几枪才能打死我?”
军官脸色忽然变了,他从乌尔夫蔚蓝色的眼中看到了怒火。
随之而来的威压,宛如贯彻天地的海啸那样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愣了好久,他才终于回过神来,拔出腰间的燧发枪,对准乌尔夫。
“那就试试!”
气氛越发紧张,就在乌尔夫准备动手时,街角忽然传来一阵马蹄车轮声。
镌刻罗素家族狼徽的马车径直驶到了教堂门口。
横在了军官的马队面前。
军官瞥见狼徽的瞬间,愣住了。
法国的罗素家族。
那个就算皇室看到了也会饶出几分薄面的家族。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穿着男装的克莱曼丝从马车上轻快地跳下。
她面色严肃地走到军官的马前。
“东区别的地方我可以不管,但白教堂街今天是家族说了算,”克莱曼丝的声音不容置喙,“费尔南少尉,请离开吧。”
“这......”军官一时间有些为难。
但碍于罗素家族的权势,他也只能作罢,带着手下调转马头离开了白教堂街。
......
......
教堂内。
秦尚远挨个为伤员诊断了一遍。
都是些正常伤,也就只需要正常的治疗,然后慢慢等待恢复。
但这里几乎集中了小半个白教堂街的居民,很难想象这些人是出于什么原因相互殴打,甚至屠杀起来的。
克莱曼丝的线人说是为了钱,东区的人们因为凭空出现的钱而开始了暴乱。
可等他们到了东区,却发现哪里有什么钱。
东区穷得叮当响,地上都是淤泥和粪水,连钱印子都看不到。
正思索着,面前的女人口袋里滚落出了一枚便士。
“如果他们抢到了钱,兜里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可怜的硬币?”克莱曼丝脸色并不是太好。
秦尚远捡起那枚便士仔细端详,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普通金属而已。
“昨晚,我看到了有黑马掠过,然后街道上就铺满了钱。”芙蕾雅在一旁说。
“芙蕾雅小姐也看到了?”日本的那群和尚和阴阳师们不约而同地开口。
“也?”秦尚远抬头。
和尚们朝秦尚远作揖:“我们救治的伤员都说自己看到了疾驰在街道上的黑色马匹,而他们后来癫狂的状态,和中了幻术的状态很像。”
“幻术?”秦尚远喃喃。
难道,这是某人,或者某位恶魔布下的幻术?
以“黑马”为媒介,看到了那些黑马的人,就会看到遍地的钱币?
假设真是这样,那么他掀起这场暴乱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克莱曼丝小姐,东区的伤亡情况怎么样知道么?”秦尚远问。
“没来得及统计,但根据各个街区粗略观察来看,这次暴乱应该死了两千多人,伤者就更多了,那些士兵甚至还把没有死的伤者拖曳在马后走街串巷,直到他们彻底断气。”
“死了两千多人......”秦尚远沉默了几秒,“军队镇压的过程中,也在顺手杀人......”
“怎么了?”克莱曼丝看着秦尚远的神色逐渐凝重。
“这些死者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秦尚远问。
“听说,都统一被士兵们投进了泰晤士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