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播过后,各县热火朝天的开荒潮便停了,毕竟庄稼种下去之后还要细心地料理,除草、上肥、防虫害……这些既耗时又费力。
刘宠带着太守府的官吏视察各县,看着田间地头一片片绿油油的青苗,想来今年必定会有个好收成,不由得心里也生出了希望,毕竟这也是百姓的希望。
刘宠都差点要迷信了,如果祭祭神拜拜天真的能保佑东莱有个好收成的话,那刘宠会毫不犹豫地把诸天神佛都拜一遍。
各县的庄稼长了起来,各地的作坊也相继建好了。
而早前建好的作坊已经开始产出了,用马车装运的东莱漆器、陶器、木器、铜器、绢帛布匹、纸张……一车一车地沿着官道从当利运出了东莱,然后运往青、徐、兖、冀各州郡,交给当地的暗卫商铺直接售卖。由于这些器物都是作坊式大批量生产的,在市场上算是物美价廉的货,东莱每一批运出去的货物都卖得很好,特别是纸张和山东出产的丝织品。
——————
就在这欣欣向荣的时候,在东莱与刘宠演对手戏的人物也一个个粉墨登场了。
黄县,太守府。
刘宠视察完各县的农田和作坊回来之后,立即召集了各级官吏商议如何确保庄稼丰收和各县商路畅通,然后便制定了东莱二期建设计划。计划在各县继续兴建一批作坊,在过乡、曲成、黄县、牟平、东牟、昌阳沿海新建一批港口和船坞,再沿着各县的官道每隔三十里修建一座驿站,以供来往的商人和东莱传递书信使用。
正当众人准备散会的时候,王越抱着一堆拜帖送到了刘宠的面前。
刘宠翻着这些拜帖感到很是奇怪,因为送上这些拜帖要求见自己的都是东莱的世家大族或当地豪族。刘宠奇怪的是这些人大多数不都在瘟疫那时迁出东莱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人都在太守府门前候着呢。”王越提醒了一句。
“那就见一见吧,且看这些人是何来意。”刘宠说了一声,然后王越就转身出去宣这些人进来了。
……
刘宠见一大群人走了进来,这些人刚进正堂,便纷纷拱手见礼,“黄县刘氏拜见刘太守”、“黄县李氏拜见刘太守”、“曲成王氏拜见刘太守”、“……”
经过一番介绍,刘宠才知道刚才报“黄县刘氏”的是兄弟二人,一个叫刘繇,一个叫刘岱。这两个人刘宠知道啊,一个是以后被孙策做了踏脚石的扬州刺史,一个是做了曹操踏脚石的兖州刺史,这二人其实和自己一样,也是汉室宗亲。
报“曲成王氏”的也是兄弟二人,一个叫王豹,一个叫王翁。这兄弟二人人如其名,王豹一身腱子肉,王翁确实像个富家翁,这二人哪有半点世家大族的样子。确实,这王氏现在只不过是曲成的豪族,不过这王氏有个后代却让东莱王氏跻身世族之列,这个后代便是受司马氏三代重用的王基,王基便是王豹的儿子。
“黄县李氏”那人叫李条,说不出有什么独特的地方,不过祖上出过司隶校尉。
至于其他的大多数都是东莱各县的豪族了。
刘宠来到东莱这么久了,对东莱的情况多少还是了解一些,东莱毕竟僻处东海,不像中原到处都是世家林立、大族遍地。而这黄县刘氏、李氏和曲成王氏便是现今东莱最大的三大家族了,这三大家带着东莱的大小家族来到太守府拜见自己不知道是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不过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刘宠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
果然,黄鼠狼的尾巴还是漏出来了。
“太守初到鄙郡,我等未曾前来拜见,实在是太失礼了,我等各家合力备下了些许薄礼,以表歉意,还望太守不吝笑纳。”曲成王氏的王翁带着一副商贾的嘴脸说了这番话,然后从袖袍中掏出一份礼单。刘宠示意王越收下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且看这些人求什么吧。
“那便多谢各位了……东莱百废待兴,大疫之后又是连连大灾,这到处都要钱粮,太守府都快揭不开锅了,真是太感谢各位解囊相助了。”刘宠回了几句客套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你们的礼本太守府代东莱百姓收下了,我刘宠可没收你们一个子儿。
各大家族的人确实当刘宠这是客套话,毕竟当官的收礼吗,哪能不说得冠冕堂皇些。
“太守恩德播于四民,我东莱此番倘若没有太守,不知有多少百姓会死于灾难,太守功德足以标榜史册啊。”黄县刘氏的刘岱出言恭维了一番。
“甚是、甚是……我东莱百姓皆仰仗刘太守而活啊……”
“……太守功德昭彰,请受我等一拜……”
刘宠还真没想到,这些人说着说着还真拜了下去。看着这些人情真意切的样子,刘宠不禁在想,难道是自己多心了?是自己把人想得太坏了?毕竟这些人都是世家出身,都是这个时代受过良好教育的精英啊。
刘宠也一脸诚挚地起身将这些人扶了起来,一时间堂上显然是宾主相宜。
……
又是一阵闲谈之后,王翁说道:“太守,我等都是东莱的良善百姓,可这次大灾之后,有刁民肆意开垦荒地,将各大家族的土地占去了不少,还望太守为我等主持公道啊。”
我去,正在喝茶的刘宠差点没一口喷出来,原本自己并没有想错,这些世家的狐狸尾巴还是漏出来了。
什么刁民开垦荒地占了你们的土地啊,刘宠不相信这些人不知道开垦荒地的文书是太守府发下去的。而明明知道还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番话,这是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说白了这就是来抢土地的啊。
这还真被刘宠猜中了。
人一旦有了钱除了惜命怕命了没了,还怕钱没了。
东莱的这些世家大族就是这样,所以在东莱海啸引发瘟疫之后,这些大族们便躲到临近的北海去了。这些大族多数也有族人或家眷死在了那场海啸之中,毕竟水火无情,海啸不会因你是世族就绕着走。这些大族们眼看是命保住了,可大多数田地被海水浸泡之后一样是不能耕种了,这是眼睁睁地看着钱没了呀。
不过能在几千年历史长河中屹立不倒的世家大族从来没有愚蠢的,要不然怎么说半部中国史都是家族史呢。
当时刘宠相继赈灾投入了多少钱粮,这些遥坐北海的世家并不是不清楚,再看刘宠建作坊、开荒地,当时都以为刘宠是疯了。东莱的府库有多少钱粮作为东莱顶尖的一份子,世家心里自然清楚,在一边讥笑刘宠尽干些不挣钱的事的同时也咂舌刘宠能拿出那么多钱粮,当时这些世家们就合在一起商议,这新任太守砸下这么多钱粮,要不然我们也去挣点儿,可大多数还是反对的,毕竟那时候回到东莱还不能完全让这些有钱人安心。
可到了现在,这些人在一起合计,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遥坐在北海的这些大家族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东莱每天有多少马车运了多少器物出东莱啊,他们也清楚东莱作坊产出的器物在市面是如何畅销,说东莱的作坊日进斗金或许都说少了。再看到春播之后各县庄稼长势喜人,这一看今秋必定是个大丰收啊,这不能再坐着了,毕竟各家在前后的灾害中损失了不少,眼看那些损失能够找回来了,这不得赶紧啊,要不然等到秋收之后粮食都进了那些佃户的口袋里面,想拿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才有了这次东莱各大世家豪族联袂拜访刘宠这事,然后前后又是送礼又是给刘宠戴高帽子的,而刘宠还差点就信了。以前在洛阳都是我刘宠打雁,今儿却差点被雁啄了,刘宠想想心里就来气啊。
……
刘宠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东莱自己出产的青釉陶瓷茶杯,说道:“眼下东莱耕地不足,荒地搁置无人耕种,太守府这才出了文书,鼓励百姓们开荒,以补东莱耕地缺口,至于是否侵占了各家的田地,还有带太守府的查证。”
“太守无须再查,各家此番前来索性连那些被侵占的土地的地契都一并带来了,有地契为凭,我等田地被那些刁民以开荒为名所侵占一事是证据确凿,太守只须秉公断理便可。”王翁似乎是这次的各大家的发言代表,看刘宠言语之中有敷衍的意思,便接着又说了一句。
王翁说完,果然看见坐在党上的各大家族的人纷纷从袖袍中掏出一叠一叠的地契,纷纷扬言,“王公所言甚是……我等有地契在手,太守只须秉公断理便可。”
刘宠不想这些人居然准备这么充分,堂上群情汹汹,刘宠要想敷衍看来也敷衍不过去了。
“诸位且静一静、静一静……”
各大家族的听刘宠这么一喊,看来太守是要做决断了,便纷纷以得胜者的姿态坐了回去,闭上了嘴,拉长了脖子望着刘宠,毕竟对于这些世家的人来说,证据确凿不说,刘宠作为一个从外地来的太守,不论以前是龙是虎,到了东莱这一某三分地,要没有我们这些世家大族的支持,看他如何能在太守的位置上坐稳,别看现在刘宠上上下下把东莱搞得热火朝天,这是因为我们这些世家都没有搭理你,要是把我们这些世家得罪了,瞬间就可以把你在东莱的一切化为乌有。
所以各大家族的人才一副信心满满地样子等着刘宠的公证裁判,因为他们想不出来刘宠有什么理由不支持他们的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