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又没钱了?”刘宠睁大了眼睛望着钟繇问道。
钟繇点了点头。
“各县作坊不都有产出了吗?据暗卫送回的消息,我东莱贩运出去的货物卖得很好呢,怎么可能没钱呢?”
“主公……各县作坊才勉强能自给自足,连建造作坊的成本都还没收回来呢。”钟繇苦着脸回答。
“不是前后从青、徐、兖、冀、幽各郡运来了许多钱粮吗?”
“主公应当知晓,目下东莱正在二次兴建作坊、港口、水寨、船坞,所耗费钱粮本就不少,眼下距秋收尚有些时日,遭灾的百姓至今都在靠太守府的赈济,太守府每日所耗费钱粮如流水般泼出去。主公……府库实在拿不出钱粮了,紧巴巴地凑合凑合或许能撑到秋收,若主公要支取钱粮编练骑兵、修筑墩堡和烽火台,只怕……只怕是挨不到秋收了。”钟繇说着也长叹了一声。
“不是有于禁的水师护卫捕捞船队出海打渔以补不足吗?”刘宠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眼下钱粮消耗如此之大。自从来到东汉之后,刘宠都没有为钱忧过心,可没想到如今主政一方,过起了日子才知道这钱粮不易。
“说到捕捞船队出海运回来的海产,主公或许有所不知,眼下是盛夏时节,船队运回来的鱼虾不能存放,我东莱眼下全靠粮食支撑……这日子一久,钱粮的消耗就大了。”长史田丰补充了一句。
“此等大事为何不早报?!”刘宠带着责备的语气问道,其实田丰刚说完刘宠就想到了,只怪自己疏忽了,鱼虾到了夏季只能吃新鲜的,要是不冰冻起来,肯定是放不了的。
“此事太守府各级官吏实在想不出办法,这鱼虾到了夏季不能存放想来主公也是知晓的,故而未曾上报……”田丰说着忽然眼前一亮,“莫不是主公有办法保持鱼虾在夏日不腐坏?”
“本来置于冰块之中是最好的,可如今盛夏无处采集冰块,太守府也没早做储备……不过可以用盐腌制起来啊,把鱼虾腌制晒干,便可保鱼虾不腐坏,百姓随时都可以取出来食用,这难道诸位也不懂吗?”
田丰恨不得扔一个白眼,“主公所说太守府上下也都议论过,可盐太精贵了,要把如此多的海产都腌制起来,那得耗费多少盐啊……太守府若能拿出这笔钱粮去买盐,不如直接买粮食划算。”
刘宠低下了头,这倒是疏忽了,这个时代的盐确实比粮食还要精贵,若万不得已谁敢拿盐那么造啊。至于冰灾耗费那么多盐,也确实是万不得已才那么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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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宠陷入了沉思,然后问道:“那钱粮一事,诸位有何良策?”
堂上众人一个个低垂着头似乎在尽力思索,可半天也没有一人说出一句话。毕竟东莱的钱粮消耗太大了,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
“不如主公所说的编练骑兵和修建墩堡、烽火台一事暂缓。”钟繇弱弱地说了一句。
“不可。”却见沮授站出来表示反对,“倘若我东莱不编练骑兵,要是那些贼人下次再来,我等也只能干瞪着眼,看着那些贼人再次逍遥而去,如此受制于人而不能制人,实非明智之举,故而编练骑兵一事不可暂缓。”
“那公与先生有何妙策解决钱粮之事?”钟繇反问了一句。
“钱粮想想办法总会有的,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了不成。”沮授见钟繇言语之中想让自己难堪便显出一丝怒气。
“却不知公与先生有何办法?”钟繇又追问了一句。
“……”,沮授不再作答,只翻了个白眼,便不再鸟钟繇。
………
眼见钟繇和沮授争执了起来,经过一番思索的刘宠才开口说道:“如今我东莱商业繁荣,可适当征一些商税。待沿边墩堡、烽火台建立之后,太守府可在要道设立关卡,派出官吏征收商税,对于各县的商铺、作坊、摊贩也可征税。太守府可制定相应的法令,在法令中也要写上这些交了税的商人财产受到太守府和法令的保护,太守府确保这些财产不受他人的不法侵占。”
“主公,此举不妥啊。世宗孝武皇帝时,便下诏算缗,对商人征税,又用桑弘羊之法,行均输、平准,以致天怒人怨,世宗孝武皇帝最终不得已下罪己诏,主公若要在东莱征收商税,只怕东莱大好局面会毁于一旦。”这时卫觊坐不住了,作为起初就是以商道投入刘宠麾下的心腹,卫觊在这方面还是有发言权的,可就不知道他劝阻刘宠有没有带私心。
“伯觎(卫觊字)能否告诉本府,为何百姓种地得粮要征税,而商人经商获利却不征税,同样是有利可图,同样是四民,为何厚此薄彼?”
卫觊听了一愣,只好说道:“此乃与民争利之举,自古贤君圣王不为也。”
“我刘宠又没想过要做贤君圣王,只想保东莱一方百姓。”刘宠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仅商人要征税,东莱的世家豪族也要同百姓一样征粮服役,太守府此次重新核定人口,将东莱世家豪族的田地也重新核定造册,到时一并征粮。”
“主公,万万不可啊。”这时堂上的众文吏都站了出来劝阻。
“自古以来士族便有优待,主公若真行此举,一旦传了出去,只怕中原各大士族皆欲除主公而后快,彼时大汉怕再无主公容身之地。”卫觊如遭雷击般率先开口劝道。
“诸位方才还言道要给世家豪族还以颜色,眼下怎又万万不可了?”
“非是不可,而是太过。”田丰皱着眉说道,“主公若欲抓住世家豪族的把柄,然后再一一治罪,这并无不可,可主公要把士族当作百姓一般对待,这便过了。不说整个大汉,就这小小的东莱,土地大多都是世家豪族的,且各县刀笔小吏多出自各大世家,主公此举一旦实行,便不得不逼着这些世家豪族造反了。”
“他们现在难道不是造反吗?”刘宠咆哮道。
“至少没有举旗造反,只是在暗中使些阴谋伎俩,尚不足以受朝廷瞩目,倘若一旦被主公逼得举起造反,主公则危矣。”田丰不管刘宠的脸色,依然苦口婆心地劝道。
“士农工商,同为四民,为何可征农征商,而不能征士,这是何道理?”刘宠没好气地说道,“我刘宠也不少不讲道理,既然士族有优待,那太守府便算他们的优待,凡祖上所传下的朝廷封地可不征税,其余土地一律征税,不过士族按令纳粮太守府可酌情商议以其他优待补偿。”
“主公,请三思啊!”不愧是刚而犯上的田丰,刘宠都作出了让步,田丰还一个劲儿地劝阻。
刘宠也知道为何自己手下的这些文吏会一致出来发对,毕竟都是世家豪族出身,刘宠的这个举措对他们也是不利的。当然,他们也是拳拳之心为刘宠考虑,尽了为臣子的忠义,所以刘宠不得不适当地做出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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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皓先生……诸位,我等在这小小的东莱都不敢有所作为,更何况整个大汉天下,我等自入东莱以后所面对的一场场灾难,到现下的如今局面,不过是我大汉小小的一个郡而已。放眼整个大汉如今又是何等糜烂,难道诸位真想眼睁睁看着我汉室江山毁于一旦不成?!这东莱若非是有我刘宠与诸位先生,不知道将死去多少百姓,而今东莱兴盛就在眼前,我等何不再奋力一搏,倘若东莱的种种举措有所成效,那放眼整个大汉就有希望了。即便我刘宠失败了,也不过是小命一条,世家豪族也好,朝廷也罢,谁想要这条小命谁拿去好了。”刘宠大义凛然地说出了这番话。
众人听了也很受触动,不想主公竟如此地视死如归。主公说的是啊,整个大汉如今是什么局面我等哪能不知,若真如主公所说,能在这小小的东莱有所作为,那大汉或许真的还有希望。毕竟都是汉臣,身为大汉子孙,理应为大汉尽忠……不错,一条小命而已,若真的失败了,那谁要谁拿去好了。
想到这些众人顿时也都群情激奋,纷纷拜道:“我等愿随主公中兴大汉……在所不惜。”
刘宠没想到眼前这些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旦自己的这些决定落实下去真的是前途未卜,而这些能臣、谋士、武将都毫不犹豫地追随自己,哪怕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忠臣义士吧。
……
“既如此,太守府所有文武便分头行事……时不我待,田丰、沮授、钟繇、钟瑜、卫觊,你等率一众文吏下去便着手议定统计人口、编订户籍、什伍连坐、征收商税、核定土地的一应事宜;黄忠、典韦、臧旻、夏育,你等便分头下去到东莱一十三县招募便弓马的勇士组建骑兵,再往北海、琅琊边境勘定地形,筹建沿边墩堡、烽火台。”
“诺……”刘宠说完,堂上一干文武纷纷起身领命。
如此一看,刘宠这个东莱的班子也初显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