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是徐州首府,商业繁荣。
糜竺是徐州富商,彭城是他常住之地,要说糜家在彭城的生意绝对算不上最好的,最好的当属彭城的“东莱名产店”。这东莱名产店就开在彭城的地标建筑“彭祖楼”旁边,并非因为借助了彭祖楼的名气和客流东莱名产店的生意才那么好,而是因为东莱名产店专门贩卖东莱出产的货物。
近几年东莱货物声名鹊起,坊间也就逐渐把东莱的一些货物列为了名产。比如东莱独产的纸张,当年这种纸张在洛阳传出来之后,并不是没有商家仿制,不过再怎么努力造出的纸张还是比不上东莱产的。而且这些年东莱的纸张不断推陈出新,已经不单卖白色纸张了,还有一些带颜色的纸张,这些纸张让闺阁的小姐和高门妇人喜欢得很。
还有东莱新近产出的白盐。
作为徐州富商,糜家的生意是很庞大的,东莱名产店贩卖的货物,糜家的商铺都有贩卖,不过糜竺不得不承认,糜家商铺的货物就是比不上人家东莱名产店那么物美价廉。就拿这白盐来说,粮食、布匹、盐铁、药材这些都是糜家的大生意,可即便是卖过井盐、池盐甚至是紫盐的糜竺打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东莱的盐是如何产的。
东莱名产店开始贩卖白盐之后,糜竺就组织了制盐的好手研究过,可这些制盐的好手只能摇头叹气,告诉糜竺他们无法产这种白盐。这不得不让糜竺眼睁睁看着,东莱名产店进一步抢占了彭城乃至整个徐州的贩盐生意。
不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徐州各郡城的东莱名产店过去还入不了糜竺这种徐州富商的眼,不过自从这些店铺一夜之间全部改了名号,开始贩卖东莱的名产,糜家在徐州各郡的生意就受到了很大的挤压。
这让糜竺感受到了危机,不过不论是明里暗里如何与这些东莱名产店争斗,可这些东莱名产店的实力似乎超出了糜竺的想象,多番争斗下来,无人能撼动这些东莱名产店。糜竺知道这当中还有人下过黑手,可是这些危机都被人家轻易就化解了。
这让糜竺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作为徐州富商,糜竺在经商和投资上是有着敏锐嗅觉的,这从历史上他敢抛弃行将就木的陶谦果断选择投资刘备就可以看得出来。
于是糜竺动了心思,要去东莱走一趟,看能不能拿到东莱名产的贩卖权。
糜竺并不是没有找东莱名产店的管事谈过这事儿,可人家管事很爽快地告诉糜竺,没有东莱太守府的许可是无法与任何人合作的,要想贩卖东莱的名产啊,那就得去东莱走一趟,找太守府的从事谈谈,或许能得到太守府的贩卖许可。
东莱虽然不远,可要糜竺亲自去跑一趟,心里也有些犯难,毕竟徐州许多生意都要他亲自打理。想到这些糜竺就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兄弟糜芳,糜家这偌大的家业全靠自己一个人支撑,本来对这兄弟期望甚大,可没想到这兄弟长大之后无心经商,成天就舞刀弄枪。
虽然糜竺犯难,可也不得不安排时间去东莱走一趟,谁叫东莱的货物卖得这么好呢,就连糜竺自己都喜欢用。比如糜竺座下的马车,就是东莱当利制车作坊造的,据说这马车上安装了一种减震装置,当时东莱的这种马车刚出现,糜竺就买了一辆,坐在这种马车里面确实少了许多颠簸,这让糜竺对其他马车再难看上眼了,只要出行必定要坐这种马车。糜竺并不是没叫人研究过这种马车的减震装置,可工匠研制出来的始终不如人家东莱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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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一些要务,糜竺总算带着童仆启程前往东莱了。
离开彭城,经下邳,过东海郡,出琅琊便进入东莱郡了,东莱与徐州琅琊比邻的是黔陬县。
进入黔陬县十里还没到黔陬县城,糜竺就遇到了一道关卡,这座关卡有东莱的郡兵盘查。对此糜竺并没有觉得奇怪,郡兵盘查过往行人这是很正常的,不过接下来的事让糜竺感到诧异了。
糜竺正要进关卡的时候,被一个郡兵拦下了,那郡兵问:“先生看起来面生,是初到东莱?”
糜竺听这郡兵的言语和说话的样子,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个刀笔小吏呢,除了身上穿着郡兵的衣服挎着腰刀,这哪有半点见惯了的郡兵模样,这郡兵不都应该是凶巴巴不讲理的那种吗?这东莱难道不仅货物比别处好,就连这小小的郡兵也比别处好。
糜竺见这郡兵面善,言语也很和气,便也放下身段回了一句,“将军这眼光真是独到,一眼便瞧出来在下是初次到东莱。”
“先生客气了,小的只是个小兵,不是将军,既然先生是初到东莱,先生在东莱可有亲友书信作保?”
糜竺心下纳闷,问道:“要去你们东莱还需有东莱的亲友书信作保?”
“正是,太守府颁下了文书,要求我东莱沿边关卡严查一应身份不明之人,以防贼人再度窜入我东莱为祸。”
琅琊山的山贼和徐州的海贼联合攻打东莱,作为东莱的邻居,徐州富商糜竺是知道的,而且这事是因东莱世家而起,糜竺也是知道的。这东莱太守的所作所为在徐州是毁誉参半,人言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若不是刘太守敢为人先,行这非常之事,只怕东莱还会死不少百姓,而毁谤的声音是说刘太守对世家太过狠辣。
所以,糜竺也能理解东莱在各道关卡严查来路不明之人的举动,便问道:“倘若没有东莱亲友书信作保,那岂不是进不了你们东莱了?”
“先生此言差矣,若无东莱亲友书信作保,可到一旁的营房中登记,登记之后太守府会发下通行东莱的许可,先生便可进入东莱了。”
糜竺没想到这么复杂,不过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可能因这样的小事就无功而返吧,便告诉那个郡兵自己没有东莱亲友书信作保,然后就被这个郡兵带到一旁的营房去登记了。
……
这座关卡的营房倒像是官寺。
进了营房,糜竺就看到有好些人在排队,糜竺问这郡兵,“这些人都是要登记的吗?”
“正是。”
“在下有急务,可否给个方便?”
“请先生恕小的不能从命。”
糜竺以为是自己好处没到位,这郡兵才故意推脱刁难,便拿出了一串五铢钱递过去。却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开口,这郡兵就把自己的钱推了回来,说道:“先生可别害小的,要是被将军知道小的收了先生的钱财,将军一定会砍了小的,小的还上有老下有小,先生还是去排队吧,也好早些登记。”
糜竺见这郡兵不是作伪,看那长长的队,里面似乎还有几位临淄大商,没想到这些掌握临淄丝织生意的大商也在排队,心下估计继续和这郡兵纠缠也没用,便走过去排队了。
……
排了半天终于轮到自己了,以糜竺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面前这个年轻人应该是个文吏,这年轻文吏只抬头望了自己一眼,便问道:“姓名?”
“糜竺。”
“从何处而来?”
“徐州彭城。”
“来东莱有何贵干。”
“找太守府从事谈东莱名产贩卖一事。”
“可有随从?”
“有。”
“随从几何?”
“近百。”
“可有战马兵器?”
“有……”
年轻文吏听了糜竺这个回答,似乎对糜竺格外注意,抬头把糜竺又打量了一遍。
不过年轻文吏没有继续问问题,只是在面前案几上的小方纸上写了一阵,写完之后再拿起案头的一个印鉴盖了下去,然后再把这道盖了印鉴的小方纸递给旁边一位年轻的文吏,说了声“到旁边领取”,便回头叫道:“请下一位。”
糜竺只好走到旁边那位文吏的案几前,只见那个文吏接过之后就开始抄录,这文吏书写的速度真快,只几下便抄录好了,然后把那份盖了印鉴的小方纸递给了糜竺,还说了声“欢迎糜先生来我东莱,糜先生在我东莱若有任何麻烦,可找当地官府,我东莱官府愿为糜先生解决任何难题……糜先生走好。”
这话只把糜竺听得一愣一愣的,糜竺见面前这文吏在方才抄录的小方纸上又盖上了一道印鉴,接着便将那张小方纸收到了案头的一个盒子里面,然后下一张小方纸从手边那位年轻文吏那边递了过来。
糜竺也被下一个人给挤到了一边。
糜竺带着满肚子疑惑走出营房,这才仔细看了看手中的那张小方纸,上面写着方才那年轻文吏询问自己的那些信息,还有自己的形貌特征。
……
“先生取到了通行许可这便可以入关了。”
糜竺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抬头一看,方才那个郡兵正站在自己面前,那郡兵身后还跟着好几人,糜竺看这几人的样子应该都是要进东莱的。
“这便是东莱的通行许可?”
“正是。”那郡兵说道,“先生这便走吧,小的这就送诸位入关。”
糜竺只好和那几人一样随这郡兵回到了关门前,然后带着自己的随从童仆跟着那郡兵进关。
进关之后,那郡兵叮嘱了一句“诸位在我东莱请务必遵守我东莱法令”,然后便转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