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丞相府。
众谋士大将围绕是否诛杀曹操、刘备产生了分歧。
“曹操、刘备,二人皆有英雄之名,此次又应主公之召戮力伐袁,其前罪已惩,兖州四城已归主公,徐州十万石粮草亦已送达,再说决战之后曹操、刘备实力大损,如今曹操部下兵不过万,刘备众不过千,若主公此时杀二人,只怕有伤主公之名。”
“天下皆知主公心怀英雄,总览豪杰,若世人得知曹操、刘备戮力王室而被诛,倾尽全力而受戮,还有哪路诸侯敢为主公效力,还有哪些智能之士敢争相来投。如此杀二人而失天下人心之事,智者不为也。主公英明睿智,又如何会行此不智之事。”
总之荀彧说这么多,无非就是劝刘宠不要杀曹操和刘备。
刘宠皱着眉头,又听已调入朝廷和丞相府的“谏议大夫”程昱说道:“令君此言差矣。曹操、刘备乃一龙一虎,主公杀之,只损一时之名,若就此纵敌,只恐留万世之患。孰轻孰重,望令君思之。”
“不然。曹军五万精壮几近损失殆尽,经此一役,兖州元气大伤,纵使曹操归兖州,不经十年休养,难复往日旧观。再以刘备而论,其兵虽少,然其力本就孱弱,自此以后,刘备能否坐稳徐州还要两说。即便放任刘备归徐,其人早晚为徐州豪强、吕布等人所逐,一个丧家之犬,又如何能与主公并论。”
“方今正是龙游浅滩、猛虎折去爪牙,又何须于此时除之以污主公之名。如今主公名望日盛,徐、兖二州早晚必归主公所有,主公又何须急于一时。”
“令君之言谬矣。若要除此二人,又何须损主公之名。在下倒有一计,既可除此二人,又可保主公之望……”
董昭的话还没说话,荀彧就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公仁自以为行事天衣无缝……”
“……”
“……”
刘宠扶额,眉头越皱越紧,听着众谋士争论不休,越到后来,就连武将都参与进去了。
丞相府的议政堂一时间都变成了菜市场,丞相府主记室顾雍在一旁做“会议纪要”索性把笔都搁了下来,待听到一些关键处,再提笔写上几句。
对于杀不杀曹操和刘备,刘宠也是很伤脑筋。
按说他很清楚曹操、刘备是什么样的人,杀了才能去除将来之患。但刘宠每每想起与袁术的那场决战,那些战死的兖、徐两州的数万将士就出现在他的脑海,还有那一个个死里逃生的曹军大将,还有趴在马背上被刘备救回来的关羽……
自刘宠去了南阳,曹操、刘备都在襄城休养,虽然豫州的医疗已经是大汉顶尖的存在了,有“外科圣手”华佗亲自主持救治伤兵,但曹操、刘备营中的伤兵还是死了不少,虽然荀彧说“曹操部下兵不过万,刘备众不过千”的话有些夸张,但二人损失确实惨重。
即便是班师回朝,途经襄城召曹操、刘备一同回许都的时候,刘宠再见到二人,曹操、刘备好似都沧桑了许多,两个人都眼窝深陷,眉头紧锁……哪里还有半分枭雄的风采。
刘宠还记得曹操和刘备对他说的话:
“老弟,这些为国战死的将士,不说得到朝廷的封赏,还望老弟让曹操护送他们的骨灰、灵柩回乡安葬……,这些将士虽战死沙场,但我曹操也愿他们能魂归故里。”
“丞相,我刘备愧对徐州父老……,徐州父老将子弟父兄交到刘备的手里,我刘备却不能把他们一个个都活生生的带回去,但也当把骨灰和灵柩送回徐州……,丞相,呜呜……”
“……”
“……”
刘宠知道,曹操还有些话没说。
曹操要是回到兖州,只怕兖州八郡之地,十室之内,必有一户举丧。兖州本就地狭民寡,曹操前后能调集近五万大军入豫州,不论他是出于何种目的,但这五万大军都投入了与袁术决战的战场,可以说经此一役,兖州八郡随处可见白幡缟素。
再加上曹操要发放的抚恤,只怕真如荀彧所说,没有十年休养生息,曹操势力难复往日旧观。
刘宠也知道,刘备还有些话没说。
那一战,关羽身负重伤,虽经过华佗的救治,但往后还能不能上战场还要两说,刘备为此不免也有些心灰意冷。更主要的是他与关羽、张飞三人义同生死,要关羽真有个好歹,总要让三弟见云长最后一面。就算关羽救治过来,不经年往月好生将养,只怕往后关羽真难再上战场,由此也算折了刘备一臂。
正如荀彧所说,即便是放刘备回到徐州,以如今的刘备只怕真坐不稳徐州。一旦刘备被徐州豪强或吕布驱逐,到时再设计杀之,也是为时不晚。
这样既可以除掉刘备,也不用留下污名,确实可以一举两得。
至于曹操,如今是此消彼长。兖州元气大伤,而豫州是实力大增。从曹操、刘备身上勒索了城池土地和钱粮布帛不说,豫州还新添了南阳三十七城,一旦等到南阳发展起来,曹操即便加上残破的河洛、关中也不会是刘宠的对手,而这只需两三年就够了。到时再堂堂正正进兵兖州消灭曹操,也不用留下诛杀伐袁功臣的污名。
……
……
刘宠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众谋士大将的争论,脑子也在飞速运转。
到底还是觉得荀彧他们的话有道理,董昭、程昱等人的建议虽是立竿见影,但为免过于霸道狠辣。
这不禁让刘宠想到了霸道与王道之别。若只行霸道,可称雄一时,只行王道也不长久。只有两者兼顾,才是大道。
而荀彧的话无疑是代表王道一途,董昭、程昱之言乃是霸道之术。
若要二者兼顾,不如就让王道先行,再继之以霸道,则可名利双收。
“……嗬!不错,就这么办。”
……
兖州,定陶城。
定陶历来就很繁荣,是兖州的经济重镇。曹操击败吕布以后又把治所移到了定陶,因此定陶就成了兖州的政治军事和经济文化的中心。
但如今的定陶却显得有几分萧索。城里城外的行人不多,即便有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往日进出定陶川流不息的商队也不见了,便是城中的坐贾商铺,开门也只有寥寥数家。
定陶城中,随处可见白幡,洒在地上的黄纸也没有人清扫。
唯有偶尔举丧送葬的队伍给定陶城增添了几分人气,但那也是尽闻孝子贤孙、贞妇慈母的痛哭之声。
伐袁之战,虽然兖州只出兵五万,但加上民夫那将是多少人,可如今活着回到兖州的不过才万余人。定陶,乃至整个兖州,经伐袁之战遭受重创是在所难免的。
曹操一身素服,用纶巾束了发,郭嘉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偶尔还咳嗽两声,每咳一声总会把脸咳到通红。
两人对坐在州牧府的书房,对于眼前的困境是愁眉不展。
刘宠虽然“大发慈悲”让他曹操活着离开了许都,但回到兖州的曹操却面临汹汹民情。明明伐袁是一场大胜,但对于曹操来说却形同一场惨败。
不错,这确实是一场惨败。曹操谋夺许都、豫州不成,反而赔了大半个身家。
回到定陶的曹操,为了安抚汹汹民情,迅速打开兖州各郡县的府库发放抚恤,可到现在,剩余的抚恤,曹操实在是发不出来了。
不仅如此,曹操还面临如何恢复兖州民生,如何迅速把兖州发展起来等一系列难题。而要解救这些难题,就少不了钱粮,可如今曹操又哪里拿的出来。
这些日子,曹操与众文武官吏早就因此而焦头烂额了。
便是他倚重的郭嘉,也一直没有给他一个可行的办法。
郭嘉又咳嗽了,不过在郭嘉用手帕擦了擦咳出的唾沫以后,却给曹操献出了一计。
郭嘉道:“主公,要解决钱粮之危,在下倒是有一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