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短暂的商量后,带段可回家这件事儿就这样定了下来。没办法,在这样的世界里,大家都想找点事情来做,不然会被无聊死。我保证,就算是思想最深邃的哲学家,他如果还有幸活着的话,一样也受不了这种百无聊赖的生活。
我们简单的吃过晚饭后,王叔就安排了一间小屋子让我们住下。这间小屋子以前应该是用来囤粮的,一台木头做的打谷机还放在里面,这东西我好多年没看到过了。王叔为我们拿来一张床单,叫我们铺在地上将就睡,至于他睡哪里,我不知道,也没有去过问。
一切置办好后,周围才安静下来。这才是农村的夜晚该有的样子。我记起小时候睡在外婆家,也是在农村里,回忆中夜晚的那种安静,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如果你睡在城市里的话,这种寂静会让你觉得很不自在,但在农村,你就会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娄厉,你真要带我回家吗?”段可睡在我的胸膛上,问我。
“那还有假?”我回答说。
“可是,万一我回到家,我父母不见了怎么办?”
“你还有我呀。”
她突然不说话了。我又想起了我的父母,要是他们还在该多好。至少,他们肯定会很喜欢段可的。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万事都得靠自己了。十几天的时间,我感觉自己经历了一辈子才能经历的东西,不知道我未来的生活,是不是依旧要四处奔波,遇到各种怪事情。
不过还好,我总算找到一个新目标,我一想到要开车去浙江,心中竟涌出久违的兴奋感。我抚着段可的背,心说自己已经够幸运的了,今天不仅找到一个女朋友,还像演电影那样死里逃生了一回。
我听到段可传来均匀的鼻息声,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快就入睡了。睡吧,我对自己说,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一夜无梦,次日一大早,我就被一声鸡鸣吵醒。就算没有了人类,这些家畜们还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在生活呀。我无意再睡,便小心的将段可搬离我的身体,走出门外。凭着记忆,我走回正屋里,木门正大开着。不用说,我刚跨出门,就看到王叔正坐在坝子里抽烟,一手还捧着那本交通地图。
他看到我走出门,对我点了一下头,算是早上的问候。这时天还没亮透,东方正蕴着朝阳红,预示着今天又是一个晴天。我看到这屋瓦房的对面就是好几亩田,远处是重叠的大山,还能看到几台塔吊机从山头冒出来。身后的瓦房比我想象中要破旧一些,屋前屋后都是成片的竹林。虽然这房子有些破旧,但破旧得与周围的景物相得益彰。
王叔站起来,递给我一支烟,说:“你昨天提的那个收费站,是哪一个?”
“应该是城东的那一个,我认得路。”我点燃烟,对他说道。
“那我们要早点走,收费站车开不过去,我们要走不少路。”王叔说。
“这倒不用担心,我们回来的时候留了一辆车在高速路上,只需要走到上高速那个收费站,就能开车了。”我打了个哈欠,对王叔说。
王叔点点头,又坐回凳子上。我走到厨房,在水缸里舀了些水,简单洗漱了下。等到段可醒来,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她起来后弄这弄那,又用了半个小时。告别王叔的老房子,走出村子,我们又回到了皮卡车上。
王叔选择了另一条路线,没有原路返回,可能是为了避免再次碰到昨天那些人吧。十几分钟的车程后,前面的路就过不去了。如我之前进城看到的那样,顺逆两道堵满了车。又要走进车堆里了,没想到我与这条汽车长龙的缘分还没了结。
太阳躲在云层后面,偶尔露面。显然苍蝇也喜欢这样的天气,它们赶了早班,穿梭在弥漫着臭味的车堆里。我们三人翻上车顶,跨过脚下一辆又一辆的汽车,谁都没去留意脚下的尸体,只想快些走过这条长龙,到达收费站。
这次脚下再没有湿滑的雨水,走起来轻松很多,二十分钟的时间,我们就走到了那个小收费站。越过收费站,能看到之前那辆轿车还停在原来的地方。段可兴奋的叫了一声,然后朝那车跑了过去。
看到她奔跑的身影,我和王叔都笑了起来。
等到我和王叔走到车前时,段可故意打开车灯闪了我们几下。看着我们忙闭上眼睛躲开灯光,她趴在方向盘上大笑。真是一个长不大的女孩,我在心里想着。王叔坐到后排,我挤进副驾驶座里。段可从背包里摸出墨镜,戴到脸上,然后很娴熟的将车调了个头。
“出发喽!”段可兴奋的大声说道。
看向窗外,都是来时的路。熟悉的高速路,我以为我这辈子都看不见了,却在城市里转悠了两天后又回来了。窗外的绿色,由于晴天的原因,今天看起来更绿了。王叔看着堵满车的另一条车道,一言不发。
“王叔,来讲讲你当兵时候的事情吧。”我看车内三人都不说话,便打开了话匣子。
王叔看着窗外出了神,隔好久才回答说:“你想听什么?”
“打仗是什么感觉?”我问,然后转过头去,等着他的回答。
“就跟打架差不多,不过,要是你要是遇上敌人了,不是你死,就是敌人死,总之要死人才叫打仗。”
“那你害怕过吗?”段可突然插话道。
“怕呀,说不怕那是假话,我那个时候跟你俩差不多大,去部队的时候枪都端不稳。”
“我听说,对越自卫反击的时候,你们死了不少人?”我问。
“嗯,那些越南仔脑瓜子精灵得很,我算运气好,才捡回这条命。”王叔回答说,“有一次我们班接到一个任务,进了一次越南,出来后一个班就剩两个人了。”
“两个人?”我惊讶道。
“嗯,要不是我的班长帮我抵了一命,我早就死在越南了。”
“那你怎么回来的?”我问。
“搞完任务后,我拖着一个受伤的战友,在越南的林子里穿了好几天,才走回防线。”王叔看着窗外的高速服务站,很平淡的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来的。”
“真厉害。”段可赞赏道。
“这个故事听起来听有趣的,要不你讲讲?”我很好奇的说。
王叔朝我摆摆手:“那次的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以后有时间,我再跟你讲。”
“行。”我说,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谈话间,轿车已经驶出了一定距离。路过那座大桥后不久,前面的路就开始陆续出现一些车辆,看来我们的目的地要到了。很快,架在高速路中间的收费站出现在视野里,我看到它,竟觉得有几分亲切。
“先在交警的亭子前停一下,我记得那里有几辆车。”我对段可说。
十几秒后,车子就停在交警执法亭前。段可说她觉得收费站的气味难闻,留在这里等我们。我和王叔下了车,往亭子旁停着的三辆桑塔纳走去。这三辆车里面应该不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因为它们只是普通的执法车,蓝白相间的涂装,车门印有“公安”两字。果然,我和王叔只站在车窗外看了看,就看出里面什么都没有。
“往这边走,那边还有。”我对王叔说,然后带着他往收费站走去。
我俩快速跨过收费站前的车群,来到收费站下面。之前那具让我想到很多的尸体仍靠在花盆上,看起来腐烂程度又增加了不少。不过我今天不是回来看望他的,我带着王叔绕过尸体,来到那些车面前。我这才发现自己记错了,这里根本没有部队的车,停着的是特警的车。
不过都一样,只要里边有东西就行。这几辆车比刚才那三辆桑塔纳要大不少,看起来就像是救护车改造的一样。我俩绕到车后,发现几辆车后开的门正大开着,我和王叔对视一眼,便往最近一辆车的车厢里走去。
我看到有好几个死人坐在里面,恶臭在里面密闭已久。王叔带头走了进去,我急忙捂着口鼻跟上。车厢里的空间不是很大,人在里面都无法站直。我佝偻着腰,在里面努力寻找着。几具尸体就在我的眼前,我不忍心让我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多停留一秒。不过看他们身上的装备,生前应该都是特警。
努力寻找了几分钟,我都没有看到武器一类的东西。我正准备叫王叔换下一辆车的时候,却看到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正蹲在一具尸体的下面,往座椅里掏着什么。几秒后,我看到他好像掏出一个条状物,然后骂了一句。不过王叔正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拿的是什么。
“找到什么了?”我捂着嘴巴问他。
王叔笑了一声,然后转身将他手里的东西递给我。我伸手一接,立即就感受到金属的冰冷。
奶奶的,我看着眼前的东西,不自觉的骂了句。原来这里真的有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