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看着那人,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脸上一副木然的表情,可能是觉得被这人骗过了,心里有些不爽。
坟头上的那人见王叔没按他的命令办事,于是动作迅速地又朝天放了一枪,大喊道:“我说放下枪!”
王叔正被枪口瞄准着,没有任何选择,看到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好乖乖的把枪放在地上。
“手抱头!”那人又命令道。
王叔照做了。
然后那人跳下坟头,但手里的枪始终对着王叔。他走到我旁边,用余光踩住我掉落的枪,然后踢到我根本够不着的地方。整个动作,非常的流畅,看来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而且他根本没有看我一眼,可能是觉得我没有什么威胁吧。
我这才看清,这人身着一身迷彩服,还穿戴有一些装备。在他手中的枪,也是黑漆漆的九五式步枪,看来,他不是什么山贼,而是一个兵。他留着一头短发,年龄跟我差不多大,或许还比我小一些。
我想从地上站起来,可刚有动作,那人就立即吼道:“你不要动!”
我只好作罢。
看到局势被他控制下来了,那人开口问我们:“哪来的枪?。”
王叔双手抱着头,盯着他不说话。想到这人是个兵,不是什么山贼,如果我们解释清楚,依着他的意思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于是我回答道:“捡的,在警察那里捡的。”
“捡的?”他歪过头确认道,但仍然举着枪盯住王叔不放。
“嗯。”我说。
“哪里捡的?”他又问。
“收费站,收费站有警察站岗。”我回答道。
他想了一会儿,又说:“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前面有一段路滑坡了,我们的车过不了,就下车找能住的地方。”我如实回答说。
“我看到你们有四个人,其他两个呢?”
“在原地等我们啊,”我说,“这个我可以跟你保证,他们肯定在原地等着呢,不会跟上了做威胁你的事。我们不是什么坏人,看到你躲在草丛里,我们想知道你是谁,才跟着追了上来。”
“那你们以前都是做什么的?”他又问。
“我们四个人里边,有三个人都是学生,你用枪指着的那位,也是当兵的。”我回答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加一个“也”字,可能是为了跟他套近乎吧。
“你要不相信,我们可以带你去看,你看到他们的样子,就会相信我的话了。”我继续对他说。
他考虑了一会儿我的话,然后走到王叔身前,踢远他放在地上的枪,捡起来背到自己身上,又退到我身旁。他一边捡起掉在地上的五六冲一边对我说:“你起来,带路。”
我站起来,给王叔使了个眼色,便和王叔往回走去。那人绕到我们身后,跟我们保持有两三米的距离,像押送战俘一般跟着我们走进了树丛里。
拨开眼前的一片片叶子,我就祈祷着,周志宏和段可,千万不要跟上来。要是这会儿突然撞见了他俩,或者是传出他俩走路的声音,后面这位兵哥哥,一定会以为我们骗了他,直接就招呼上子弹。
等走回到山坡顶部,天已经要黑透了,只能辨清十几米外的物体。我往坡下一看,段可和周志宏果然还站在原地。
他俩一脸的愉快,不知道在聊着什么。看到这,我不由得有些寒心。他妈的,我和王叔差点连命都没有了,现在都成人质了,你俩还有闲心在这里瞎聊。就算是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在原地焦急的转上几圈也好啊,至少让我知道你们在担心呀。
他俩没有注意到站在山坡上的我们,或许是光线太暗,也可能是聊得太投入的原因。虽然他们的举动让我生气,但至少他俩看起来是学生模样,那人应该会相信我们的。
“就这儿了,你看吧。”我转头对那人说。
他站到我们旁边,眯起眼睛往下看,但手里的枪始终对着我们。
“我突然想起,我身上有学生证,你要是还不相信,我可以拿给你看看。”我又对他说。
“好啊,”他转头对我说,“在哪里?”
“在我裤兜里。”我说。
“成,要是你摸出来其他东西,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说,说着他晃了晃手里的枪。
我往裤兜里一摸,摸出证来递给他。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看证件,然后甩回我手里,说:“我以前也是大学生。”
“行吧,看你们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这样,把你的朋友叫上来,跟我走吧,我知道哪里有住的地方。”他对我说,然后把枪还给了我们。
我小心的装回了学生证,这学生证已经救过我两次性命了,回去一定要好好供着。我接过枪,对段可他们喊了一声。
看到他俩跟了上来,那人直接往坡下走去,王叔也跟了上去。
“他是谁?”周志宏走上来后看到那人的背影,问我道。
“就是刚才那个人。”我头也不回的回答说。
“噢,”他说,“我听到你们刚才开枪了?”
“嗯。”我拨开面前的树枝说。
段可跟在最后边,听起来她被树枝刮了好几下,不过我还在生刚才的气,懒得去帮她的忙。
走出树丛,穿过橘子林,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什么都看不清。领路那人摸出一支手电筒打开,继续往前走着,不知道要带我们去哪里。
“旁边是水田,小心点。”那人领着我们到了树林旁边的一条小路,回头对我们说。
段可走在夜路里,不时因为崴脚什么的发出一些惊叫,我很想过去帮她,但我没有。我就是要让她知道,我在生气。
空气中又闯进腐臭味,看来我们已经到了村庄里。
沿着树林绕了一圈,我们来到一块平缓的地方。面前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池塘,在黑夜里闪着水光。池塘旁边,修有一屋水泥房子。这里以前应该是被人承包的鱼塘,那屋水泥房,就是给守夜人住的。
那人推开门,走进了房子里,我们也跟着走了进去。这里面有个十几平米的样子,手电筒在里边晃了几圈,我看到里面有一张床和一台电视,以及一堆火焰的灰烬。床上放着一个迷彩大背包和一个头盔,应该就是那人的了。
“坐吧。”那人点燃了两根放在电视机旁的蜡烛,指着床说。
周志宏也不客气,取下背包放倒墙边,就坐在床上了。他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说:“这鱼塘是你承包的?”
那人关掉手电筒,摇头说:“不是,我只是路过这里,就住下了。”
我取下背包,放在墙上,自己也靠着墙坐了下去,我问他:“看你这一身,以前是当兵的?”
“嗯。”他放下枪,回答我说,然后双手围在胸前,靠到墙上,看着我们。
我看向王叔,他脸上却没有任何反应,完全不像是同行遇到同行的样子。噢,我这才想起,王叔现在不是兵,而是保安队长。
“你们呢,你们开车到这里来干嘛,不可能是出来自驾游的吧?”那人问我们。
“可以这样讲,但也不是,我们要去浙江。”周志宏回答他说,“这个过程,也可以当作是旅游啊。”
那人点点头,也不问我们要去浙江干什么,可能他根本不感兴趣吧。
王叔摸出烟盒,发给那人和我一人一根,然后王叔坐到我旁边,点燃了烟。段可看到升腾起来的烟雾,用手扇了几下,然后躲进墙角里。
那人问我借了个火,点燃烟后笑着说:“忘了讲,我叫吴林禹。”
“我叫娄厉,”我说,然后挨个儿指着他们,“段可,周志宏。”
“这位大叔呢?”吴林禹问。
“王军英。”王叔自己回答道。
“叫他王叔就行了。”我说。
“原来王叔的名字这么神气。”周志宏插话道。
吴林禹抽了口烟,问道:“刚才你说这位大叔也是当兵的?”
“嗯。”我说。
“哪年的兵?”吴林禹问。
“七七年。”王叔头也不抬的说。
“哟,老前辈了,”吴林禹说,然后他眼睛转了转,“敢问前辈是哪个部队的?”
“十三军。”王叔淡淡的回答道。
“这么说,您还上过战场?”吴林禹兴奋的问道。
王叔抽掉最后一口烟,回答说:“嗯。”
吴林禹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敬佩。我看着这个长得挺标致的小伙,问道:“你不是当兵的吗,怎么跑到这鱼塘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