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肩部中了刀伤,根本使不上力。光是颈椎的力量,当然不能敌过吴林禹压上来的身体。在吴林禹双手的死按下,刘伟只能不停的扭动躯干,双手奋力拍打水面,挣扎中溅起好多水花。
可无论他多么的努力,使尽残劲,刘伟的头,始终未能从江水里挣脱出来。
刘伟越是挣扎得厉害,吴林禹就越是兴奋。他抽搐着嘴角,吼喊着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刘伟的头颅上。
我知道,人在临死前的那番挣扎,是非常有具有爆发力的,甚至能唤出自身的极限。从刘伟不断扭动着的身躯就能看出,他虽然身上也有不少伤,但为了求生,在他身体里的每块肌肉,都被大脑神经调动起来了。
无奈,吴林禹的杀戮欲已被愤怒和疼痛所激起。他所有的意志和力量,全集中在想要杀死身下这个人。
水下的人,挣扎着想生。水上的人,奋力着杀生。很遗憾,求生的意志,看样子是敌不过杀戮的冲动了。
我见快要出人命了,本能的,就想冲上前去阻止吴林禹。刚想动身,我又犹豫了会儿,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个原因是,刘伟能遭受到现在的痛楚,遇到这种不可挽回的状况,全都是他自己的咎由自取。他之所以陷入即将被杀的境地,是因为他失掉能杀死我们的机会罢了。
王叔跟我说得很明白,他们伸出的刀子,不会再收回来。双方对今天都有计划,意味着必须有一队人要死,这是注定了的。
但假如说把刘伟救起来,今天打打闹闹的玩玩就算了,以后大家和睦相处,见面还是好朋友,这样能成吗?
当然不可能。一想到刘伟嘻嘻哈哈对我们嘘寒问暖的样子,的确是不太可能的,我甚至觉得有些诡异。
这样的话,除非是吴林禹中途心软,放他一马,不然刘伟今天只能交代在这江边了。是吧,都是他自找的,如果不是王叔和辫子小杨败中求胜,为我们扳回了局势,说不定现在就是刘伟在搬动我们被打成筛子的尸体,往江里丢去。
第二个原因是,现在的吴林禹,让我感到害怕。我担心要是去破坏了他的计划,杀红了眼的吴林禹,说不定会把我一块杀掉。
冰冷的江水,不断的被刘伟吸进嘴里,灌进鼻腔。在吴林禹发力时畅快的呼喊声外,只有刘伟拍打水面,以及在水面下吐出气泡的声音。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只得侧过脸移开目光,擦走额头渗出的冷汗。
刘伟由于内心慌张,动作幅度太大,浪费了肺部里大量的氧气。所以随着时间的分秒流逝,他肺部的氧气越来越少,在岸上的躯体,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他要是内心镇静一点,说不定还能在水里憋更久的气,活更长时间。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保证是没有人能够镇静下来的。
在刘伟的主观感受里,这一定是生命中最最漫长的一段时间。试想一下,江水吸进鼻腔,充入肺里,引起喉管痉挛,呼吸道进而关闭,然后窒息。最后,心脏在痛苦中停止跳动。而在我这个旁人的眼中,这个痛苦的、从生过渡到死亡的过程,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
果然,大概两分钟后,刘伟的身体就不再有动作。吴林禹抹走鼻梁上的血汗混合物,用力按了按刘伟的头,确认他没有机会再活过来后,就从刘伟身上移开了身子,躺倒江边。
刘伟的头部和双手,都埋进了冰冷的江水里。从他肩部流出的血,混合进江水里,染红了相当大的一块区域。
血红的江水,随着微微的波浪起伏着,拍向岸边,又荡回江里。
“娄厉,你还在吗?”吴林禹躺下后,眯起眼睛朝我呻吟着。
我望着刘伟的尸体出了神,一时间忘记了回答他。回过神后,我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回答他说:“我在。”
吴林禹努力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又闭上。他说:“我疼,啊,全身都疼,腿上凉飕飕的,你快扶我起来。”
“好。”我回答说,然后把枪背到背后,拉上他的手,把他扶了起来。
把他的手绕过我的肩头时,我看清他手心里的刀伤。好几厘米的伤口,因为吴林禹不停的运动,仍没结痂,还在往外不停渗血。染红了手掌的血液,看得我头有些晕。
我扶起吴林禹,转过身,往石道护栏走去。刚转身我就看到,除了王叔,李工头、段可、周志宏和老陈,全都站在人行道旁的护栏前看着我们。估计刚才的溺水杀人案,全被他们看在眼里了。
这倒无所谓,反正也不会有警察来追究责任。我担心的是,他们以后会对吴林禹有看法。
等我费尽力气,把吴林禹扶回人行道后,他的脸色都白了。吴林禹中了刀伤的腿部,一片血红,连迷彩的图案都快分辨不出来。我看到他这个样子,下意识的就想拨打120。但这是脑海里的一瞬想法,后面我意识到的是,吴林禹是失血过多,再不止血,恐怕就有危险了。别看我们现在在城市里,等会流血太多后,连个输血的地方都找不到。
老陈朝我俩走过来,他看到吴林禹腿部的伤口,脸色一变,然后叫我放下吴林禹,他车里有纱布。
我在段可和周志宏的帮助下,把吴林禹抬进了奥迪车的后座里。
李工头也闻声走了过来,他拉着车门,低头看了一眼吴林禹腿上的伤口,问道:“他腿上怎么了?”
“被刘伟扎了一刀。”我回答他说。
“严重吗?”李工头转头问我。
“不知道,”我搂着段可说,“我又没被捅过。”
“哎呀!”段可挣脱我的臂弯,抱着我的胳膊惊讶道,“你手上怎么全是血,你也受伤啦?”
我扭过胳膊一看,果然上边沾满了鲜血。不过这倒不是我流出的,一定是刚才扶吴林禹时,从他身上沾来的。
“没事儿,不是我的血,我好的很。”我笑着对段可道。
段可听到我的回答,还不放心,仍不停在我胳膊上察看这。我转头问李工头道:“王叔呢?”
“还在车那儿呢。”李工头看向走过来的老陈说。
“刘伟的那几个还在车里,你不去看看?”我对他道,心说这boss打掉了,剩下的小怪们就不管了吗?
李工头移开身子,为走上前来的老陈腾出位置,他回答说:“你不提我还给忘了,走吧,你跟我一起去。”
老陈拿出一把折叠剪刀,把吴林禹伤口处的裤子剪开后,倒了半瓶矿泉水上去,冲走伤口旁的污血。吴林禹被矿泉水冲得直吸气,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好像倒在他腿上的不是凉水,而是硫酸。老陈等吴林禹缓过来后,立即取出纱布,绕着伤口开始包扎。
我见吴林禹应该能止住血了,便跟上李工头,绕过货车,回到丰田车前。
路过货车时,我没有再见到那摩托男,只能看到有一串血迹,从货车的后边,一路延伸到街边的商铺,直到看不见。懒得再去找他了,他就算不会因为流血身亡,卡在腿里的弹头,他一个人是取不出来的。所以,他那条中弹的腿,基本上是废了。
车里的三人,看到我身上沾了不少血回来,又不见刘伟,基本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王玺把脸一别,不敢再看向我们。
“身上的子弹都拿出来。”李工头低头对车里的三人说。
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做行动。王叔不耐烦的端起枪,用枪管往门上敲了敲。王玺看到王叔的动作,一定是联想到了刚才中枪的摩托男,知道他不会有一丝手软。于是王玺从怀里掏出来两盒弹匣,递给了李工头。
“你俩的呢?”李工头接过弹匣,对后座的两人问道。
“我们没有,刘伟发给我们的是刚才那三条枪。”后座里的其中一人回答说。
对,刘伟只收走了我们的枪,忘了抢弹匣。
“行。”李工头道。他把弹匣揣进兜里,然后右手伸进车窗,转动了方向盘下的车钥匙。
丰田车立即发动了起来。
“谁会开车?”李工头问他们。
后座里的另一个人应了他一句。李工头往车里伸进头,看着仪表盘说:“车里的油还够,你们把车开出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我不差你们什么,你们也不欠我。”
车里三人听完话后,惊讶的表情中,还带着喜悦。他们肯定不会想到,李工头会就这样放了他们。至少,我心说,应该每人扇两个巴掌啊。
“走吧,”李工头继续道,“再也不要回来。”
说完李工头就退后几步,示意他们可以走了。后座的那人,也就是之前驾驶丰田车的那个司机,立即缩着身子,从后排挤到了教室座。他转头看了一眼李工头,就按下手刹,调离车头,往前驶去。
“再也不要回来。”李工头看着远去的轿车,第三次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