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堆像是刚燃起来,火苗不是很旺,两人正不停往里边加着柴火。
篝火旁边停着一辆车,但光线太暗,我看不清是什么车,只能知道有一个车型物体停在国道上。原来这两个人真有车,但为什么不开远一些呢?或许是不想在夜路里行车吧。
两人一边往火堆里添柴火,一边说着什么。我这里听不清他们在说啥。
王叔慢慢移动着步子,蹲身往后退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见状,我也学着他的动作,谨慎的移动身体。
王叔退回国道上,一手拿枪,一手指着下坡的国道,对我打手势。我领会了他的意思,王叔肯定是想绕过这段盘山路,走下去偷听他们在说什么。
我对他点头,然后示意他带路。王叔双手端着枪,踢着细小无声的步子朝下坡路走去。走完下坡,绕过一个急弯后,我和王叔离那两个人就只有十来米的距离了。王叔低着身子,靠到右侧的铁护栏旁,走了几步后就停了下来。我跟了过去,蹲在王叔身后。
这个位置,简直是太适合偷听了。停在路面上的那辆车,刚好挡在双方之间。虽能挡住视线,但挡不住声音的传播。我俩蹲在这里,能很清晰的听见他们的谈话。再者,要是等会儿有什么意外发生,我和王叔顺势就能滚进国道旁的排水沟里。
我这才看清,路面上停着的是一辆吉普车。
“你说刚才那几个人到底被吓走没?”一个声音哆嗦着道,听起来说话的人现在非常冷。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回答道:“这还用说,你刚才没听见那女人的尖叫吗,又不是第一次吓走人了。”
“可这次有些不一样,”声音哆嗦的一人又说道,“刚才那几个人,我有印象,就是前天城里打架的那几个人,我怀疑他们是不是跑出来追我们的。”
另一个人呵呵一笑,说:“吃饱撑着了,才跑出来追我们?我那天开枪又没有动到他们的人,费力追我们做啥?”
“可是我们拿了子弹走啊,都怨你,这子弹偷来,又插不进枪里,破铁一堆。”
我顿悟,原来放冷枪的和翻动吴林禹尸体的,就是前边的这两个人。他俩干嘛开枪呢?等会儿一定要仔细问问。
说话沙哑的那人没有做回答,只听见他按响下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传来吐烟的声音。
“要是他们真追着上来了,我俩估计够呛,那老头前天这么厉害,刚才我还以为他要开枪打死我们呢。”埋怨的那人又开口道。
听到这,我在黑暗中不由得咧嘴一笑,等会儿我和王叔突然冲出去,他俩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我越想越有趣,就又继续竖起耳朵听他们还会说什么。
“狗屁,”沙哑的回答声响起,“刚才那老头不是开枪了吗,结果没有打中我俩,他肯定以为是遇上真鬼了,枪都打不死,才跟着那女人一起跑了。像他那种上了年纪的人,遇见黑白无常了,不吓得屁滚尿流才怪呢。”
说罢那人放声大笑起来。
我心说你偷着乐吧,王叔刚才那是故意没打中你们的。看来这两个装神弄鬼的人,智商水平不咋地。
“或许是吧。”其中一个人道,“我突然想起,你说前天那个穿军装的,我们是不是碰到过?”
“你说谁?”声音沙哑的人疑惑道。
“哎,你这啥记性!就是那次,我俩在镇上遇到的那个兵,你还问他是不是救援队的那个。”
“好像是有这回事。”
“本来就有这回事。”
我心里一惊,这两个人还见过吴林禹?但我没有听吴林禹提过啊,不对,仔细一想,吴林禹好像又说过这事儿,总之我记不太清了。
声音沙哑那人抽了一口烟,说:“管他是不是呢,和你有屁关系啊。”
“我是说,没想到那当兵的心这么狠,真把那个大汉杀了,我给你讲,要是当时我们把他留下来,我哥俩也不会睡这荒郊野岭了。”那人有些遗憾的说。
“放心,明天去到恩施,东西多的是。”声音沙哑那人回答道,“我有次去市里睡过一次四星级宾馆,明天就带你去好好睡一宿。”
“宾馆里边有死人吗,会不会臭?”
“我说你这脑袋怎么就不灵光呢,我问你,闹病的那段时间,谁他妈还敢去睡宾馆啊?”
“噢,好吧,听你的。”那人被沙哑的声音训了一番,自觉理亏,便小声的回答道。
“来,把你的刀给我,我启罐头,吃完饭,就好好睡一觉咯。”声音沙哑那人拖长了声调说。
王叔这时突然站了起来,疾步朝吉普车走去。见王叔有行动,我也立即起身,跟他走了出去。王叔绕到车背后,也就是生篝火堆的地方,直接就单手举枪,话也不说的朝天开了两枪。
枪声响起,枪口也迸出闪光似的焰火。
我没料到王叔会直接开枪,听到枪响后我立即停了下来。但这只是一秒钟的事情,回过神后我急忙迈出步子,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那两人现在是什么表情。
几步上前,再一转身,果然有两个人站在篝火对面。
“都别动。”王叔开完枪后,用枪举着他们说。
篝火对面的两人,自然是被这突然的枪声吓得僵住了动作。见王叔轻松的控制住了局势,我便仔细打量起他们来。
之前扮鬼的这两人,连身上的袍子都还未来得及换下。我现在再看到这一黑一白的袍子,不再是觉得诡异,而是有几分滑稽。原因是,黑无常偏廋,白无常有些胖,近距离看完全不是百十米之外那样诡异,根本没有黑白无常的气质。
我竟被这两个身形气质欠佳的路人甲乙给吓住了,真是耻辱啊。
黑无常夹着烟头的左手握着一个肉类罐头,右手捏着一把匕首准备启开。他一脸木然的望着王叔和我,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而那个偏胖的白无常,双手围在胸前,不知所措。他显然是认出了王叔,满脸惊恐。
身旁吉普车的后备箱是开着的,我看到里边放着一支步枪。晃眼一看,和我手里的五六式冲锋枪有些像,但又有些不同。仔细一看才分辨出,那是一支国产八一式自动步枪。
王叔动了动头,对我道:“娄厉,枪拿走。”
我走上前,在两人的目光下,捡走了枪。再看后备箱里边,没有发现其他武器,倒是散着好几个黑色的弹匣。不用想,这肯定是从刘伟的尸体上扯下来的。怪不得刚才那人要埋怨呢,拿九五式步枪的弹匣往八一式的枪膛里插,哪能用呢。再说了,两种枪的弹药口径都不一样。
看来这两人不仅是智商偏低,而且是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
“刀扔了。”王叔对穿黑袍子的人命令道。
他听到王叔的话,立即弯腰照做了。他举起双手,对王叔说:“大哥,你说啥我们都照做,别伤人就是了。”
“对,对,有事儿好说,千万别冲动。”穿白袍的胖子附和道。
王叔点点头,冷声道:“装鬼做什么?”
穿黑袍子那人用沙哑的声音回答说:“我俩当时不正在路边方便吗,就看到你们一队人从山坳口子的路上走过来了,看到你们手里有枪,我担心是什么狠角色,就整出这个办法,想吓走你们,让你们再也不敢走这条路了。”
虽然不知道这回答是真是假,但听起来还算合情合理。
王叔一直盯着他的双眼,没有开腔。
“前天在城里的时候,开枪的是你们?”一会儿后王叔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是。”穿黑袍的人说。
“对,老大哥,我还见过你呢。”白袍胖子赶紧附和着说。
“开枪做什么?”王叔又是冷冷的问。
两人对望了一眼,没有想到合适的回答。白袍胖子见他不做回答,便拍打了一下黑袍人,着急的说:“问你话呢,你自己开的枪,还不敢说了?”
黑袍人被这一提醒,只好支支吾吾的看着王叔说:“说出来你们都不信,我当时就想开枪玩玩儿,看看你们会不会被吓走。”
王叔咳嗽了一声,显然没有料想到是这种回答。
也不用在意了,管他是什么原因开的枪,总之他这几枪,帮了我们不少忙。
“没有想过要伤人?”王叔定了定脸上的表情说。
“绝对没有。”黑袍人低头道。
“而且,这枪已经没子弹了,不信你检查检查看。”黑袍人转头对我道。
白袍胖子继续附和说:“嗯,这枪我们是拿来打鸟儿用的,绝对没有想过伤害其他人。”
这胖子好像就是为补充黑袍人的话而存在的。
我放下手中的冲锋枪,将信将疑的取下八一式步枪的弹匣,凑近火光一看,里边果真是空的。
“把弹匣都收走,去看看车里还有没有枪。”王叔对我说。
我按他说的,拉开车门,打开车里的顶灯,检查了一遍车里的物品。扮鬼的道具还放在后座:长帽、假发、长舌头。
也不知道这两个家伙从哪里搞来这些道具的。那条长舌头,其实就是一块涂红了的纸块,这种道具也太粗制滥造了点。除了一些食物和矿泉水,车里再没有其他东西,于是我对王叔点点头,示意车里是干净的。然后我收走了后备箱里的四盒弹匣。
“行吧,你们的枪既然没用了,我就收走了,自己走吧。”王叔说。
两人对视了一眼,白袍胖子问道:“去哪儿?”
“自己开车走啊。”王叔摆了摆头说。
黑袍人苦笑了一声说:“车子已经没油了,有油的话,我们早就开车跑了,哪还费心思来吓你们呢。”
王叔想了一会儿,说:“那用脚走。”
两人虽然内心极为不情愿,但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们,也只能按着王叔的命令来。我突然觉得,王叔是不是有些过了,在这寒冷的夜里逼人家上夜路,说不定等会儿真会遇上鬼了。可转念一想,我对面前这两人,什么都不了解,谁知道他们说的话那句是真,那句是假呢。为了队伍的安全,还是让他们去吃苦头比较好。
几分钟后,两人搜集走车里的一些东西,然后脱下袍子,准备走进前边黑暗里的国道。
王叔突然咳嗽了一声,对他们说:“你两个错就错在,现在的人,不怕鬼,怕人,以后别整这些鬼把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