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门锁转动的声音,程佳华慢慢的拉开了金属门。
他走下阶梯,将石锤还给了张大叔。张大叔拿着石锤,扔回到了货车的货箱上。
吴林禹打开了自己的手电筒,和王叔一起走进了单元楼。我和周志宏,提着从超市拿的水桶,里边装满了食物和水。我俩也准备跟进去的时候,却发现段可没有在身边。这丫头,我不是记得刚才醒了吗,难不成现在又在车里睡回笼觉?我只好将水桶交给了程佳华,准备回车里叫段可。
我举着手电筒,走回到皮卡车前。后座里闪着屏幕的荧光,我拉开车门一看,原来段可和陈莉姗坐在车里边,低头看着相机的屏幕。估计是陈莉姗在跟段可分享今天带回来的照片。
死人的照片有啥好看的,我敲了敲车顶,用手电筒指着她俩不好气道:“你们再不出来,我们都要进楼里去了,你俩要睡车里吗?”
陈莉姗和段可看了我一眼,应了一声,然后匆忙收好了相机。段可抓着我的胳膊从车里移了出来,她看着走向楼里的几人说:“今晚睡这里?”
“嗯。”我拽起她回答说。
段可用鼻子嗅了嗅,欣喜道:“好,真好,闻着不臭。”
车门也没啥好锁的,我随意的掩过了车门,领着她俩往楼里走去。一楼只有两户门,都是锁着的。我们又走进楼道,上到二楼里。幸运的是,二楼有扇门没有关严,免去我们破门的麻烦。而且这些防盗门不是一把石锤就能破开的。
拉开门,鼻子里能嗅到一阵淡淡的胶漆味儿。两把手电筒往里一扫,能看到房里的客厅堆着不少木料,油漆桶,纸屑以及两把木梯。看起来,这屋子在进行装修了。可能是装修工人不走心,也可能是离开后就没再回来,才让这屋子的防盗门大开着。
踏着几块木板,我们走进了室内。虽然里边有装修的架势,但见不着任何家具,可能是才装修不久。众人四散着在屋子里走了几遍,一致认为这里是个不错的歇脚点。也没啥可挑剔的了,在城区里,能找到闻不见臭味的地方已经是件幸运的事情了。
见选好了地方,张大叔和志娃退到了门边。张大叔撑着门说:“那我们就先走了,明早来叫你们,都早点睡,明天还有很多死人要搬。”
我还以为他俩会和我们一起同甘苦,一起睡这里,结果还是惦记着集装箱里的席梦思床垫。这也没啥,换作是我,我也会是一样的选择。
听到死人,陈莉姗立即提醒我们道:“等会儿可别忘了用水洗手,水可以少喝,但一定要消毒。”
周志宏从桶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接话说:“如果三个星期不吃饭,可以勉强活下来,但如果三天不喝水,那就会被渴死了。”
“我又没叫你们不喝水,”陈莉姗把背包放到木梯上说,“那如果你吃进了什么细菌,染上了什么病,保管你三天都活不过。”
“行,听你的。”吴林禹夺过周志宏手中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倒向手掌里,“搞好卫生确实是很重要的。”
屋子里很冷,程佳华将屋子里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也没什么作用,因为屋里的空气始终是这个温度。
“这水淋在手上,好凉啊。”吴林禹甩了甩手说,“你们是不是从冰柜里拿的?”
“这温度快要接近冰柜里了,”我取下冲锋枪说,“来吧,把屋里这些东西收集起来,我们生一堆火。”
这屋子里木料不少,完全足够生一堆篝火了。
“好主意。”陈莉姗说。
我们收集起木板,拆掉了木梯,然后清理出一片区域,把柴火堆在了客厅里。突然,楼下响起一阵车辆发动的声音。我将手电筒往门口一扫,果然见不到张大叔和志娃了。他俩竟然悄悄的离开了,不,也不能算是悄悄离开,他俩走的时候打过招呼的,只是我们偏离了话题,忽略了他俩的存在。
“来了。”吴林禹的舌尖舔着干涩的嘴唇说,他蹲下来抓起了一把纸屑。一声清脆的响声,他打开了zippo火机,点燃了手中的纸屑。吴林禹将燃着火焰的纸屑堆扔到了柴火堆旁,扯起一块木板,靠向火焰的外焰。
木板不是太厚,很快就燃了起来。他又拿上几块木板,一并丢进篝火堆里。
“你这火机,不是有俩吗?”我对吴林禹玩笑道,“还藏着一个当备用?”
吴林禹盖上打火机的盖子,站起来说:“哪有,我后来找不见了,估计是放在以前的那条裤子里。你要的话,拿给你就是了。”
说完他将火机递给了我。
我对他摆摆手,说:“算了,我不爱玩这些,还是你留着吧。”
周志宏突然伸出手,夺走打火机说:“拿我玩玩儿。”
火势渐渐变大起来,王叔蹲到火堆旁,用一根木条在篝火堆里掏了掏,好让里面的柴火有空间充分燃烧。可能是这毛坯房里太空,我们身体的热量聚不到一块儿去,屋子里越来越冷。
所幸有堆篝火能取暖,几人便围到火堆旁,跺脚取暖。见屋子里有了火光,我和吴林禹便关掉了手电筒。
程佳华拧开了一瓶矿泉水,蹭了蹭我说:“帮我一下,我也来消消毒。”
我接过矿泉水瓶,往他捧起的双手倒去。倒了半瓶左右,我问他:“够了吗?”
“再来一点,我感觉到还有细菌残留在手上。”程佳华说搓着双手说。
他搓洗完双手后,又蹲下身,把双手放在火堆上烘烤。程佳华抬头对吴林禹道:“瞧,你刚才太急了,凉着手了吧,洗完后像我这样烤烤,既暖和又能高温灭菌。”
吴林禹看着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哪能算高温啊。”周志宏说,然后要过了我手里的半瓶水,也准备清洗双手。
“对,你得把手伸进火堆里转转,细菌们才会被烧死。”我开玩笑说。
程佳华站起身,捏着指节对我道:“那我宁愿细菌们好好活着。”
“坏了,”程佳华突然拍了一下手肘道,“我东西忘拿了!”
“什么东西?”我问。
“吉他。”说着他就推开防盗门走了出去。
“又没人会偷走,瞧他那急样儿。”我看着还在晃动的防盗门说。
陈莉姗对段可笑了一句:“我觉得这人挺好玩儿。”
“是吗,”段可回答说,“我觉得他长得好凶啊。”
吴林禹道:“提着一把吉他,会不会是搞音乐的?”
“当然是,”我接话道,“他以前是在酒吧唱歌的。”
“看他那样子,有三十好几了吧,这还在外边唱歌,不是有实力就是内心执着。”吴林禹点头道。
“谁知道呢。”我回答说,我没有提起程佳华年龄和我们相仿的事儿。
王叔独自坐到了墙边,抽起烟来。我从桶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要他记得洗手。王叔点点头,拧开瓶盖大喝了一口,然后倒向手里去。
周志宏坐到两个塑料桶边,在里边掏了几下。
“来吧,我们看看有些什么吃的。”他清点着里边的物品说,“有薯片,有苏打饼干,有豆腐干,还有鸡翅......哎,全跟我包里的东西一样。”
“有就行了。”我道,然后拉过一个塑料桶,推给段可他们,让他们自己来挑选。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是程佳华回来了。他提着黑色的吉他袋子,走进屋后关过了门。
“我习惯晚上练琴。”他对我道。可能是他出门后听到了我说的那句话。
“好啊。”我垫着一块木板坐了下来,“来弹一曲吧。”
然后我带头给他鼓起了掌。
程佳华拉开袋子,取出吉他,然后把黑袋子放到火堆旁坐了下来。他盘起双腿,将吉他放在腿上,然后抚了抚琴弦。
“弹什么好呢。”程佳华有些腼腆的问我们。几人都跟着坐了下来,等待他的吉他秀。
“都可以。”陈莉姗对他笑道。
“好,那我就献丑了。”他说。程佳华想了一会儿,左手握好琴颈,右手开始拨动起琴弦。
悦耳的吉他声立即响起。看他那指尖的速度,果然是玩了多年吉他的人。这段不知名的曲子很是好听,不知道是程佳华的弹功强,还是编曲人编得优美。总之,我情不自禁的闭上了双眼,想把身体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耳朵上。
突然,程佳华很有节奏的拍了两下琴体,那首曲子戛然而止。
“这是加州旅馆的前奏部分,我最喜欢的。”程佳华放下双手说。
我们又给他鼓了一次掌,连王叔也被刚才的音色给打动了,跟着拍了拍手。我提议说:“既然都弹了,要不唱一首吧。”
“下次,”程佳华回答说,“今天自我感觉嗓子不行,下次唱。”
说完他又弹奏起另一首曲子来,能听出来这次是反复的曲调,估计是练手用的。练了一会儿,他突然停了下来,抬头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除了我和王叔,每个人都对他报出了名字。
“那是王叔。”我指着在墙边嚼饼干的王叔,补充了一句。
程佳华点点头,随手弹了一个旋律出来。他又问:“我以前在酒吧唱歌,你们呢?”
“我们都知道你是唱歌的,甭提啦。”我拧开一瓶矿泉水,清洗着双手说:“在座的有上学的,有当兵的,也有做教师的,你来猜猜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