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就快到了!”吴林禹表现得有些兴奋。
这路牌立得有些随意,不如我想象中的那样华贵,甚至连个基本的电脑刻字都没有。或许这里不是什么富人贵族玩马术的地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喂马场罢了。
“看起来不怎么样啊,”陈莉姗挤出个头说,“不过有马就行了。”
张大叔驾驶的货车,没有停留,直直的往路边前的山坡碎石路段开去。车窗外,见不到什么人造建筑,石子路旁都是积着雨水的植被。植被的深处,还飘荡着阵阵雾气。
“骑马背上,挥鞭奔腾,铃响叮铛。”程佳华一边控制着方向盘,一边很顺溜的说出了这句。
郊外的雨要比城市里的大,一颗颗水滴在玻璃窗上,顺流而下。贴在车窗上的雨水,模糊了窗外的世界。我还看到,路旁有些植被的茎叶上涂上了泛白的霜。但既然雨水没有凝成冰雪,说明外边的温度还好。
“这是什么作品里的?”我问程佳华说,“挺有意境的啊!”
程佳华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胡须道:“哪有什么作品,随便瞎哼哼的。”
“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周志宏挤在门边儿,也哼了一句出来。
“这个我听过,”段可想了想说,“这是还珠格格。”
“是动力火车。”周志宏转头纠正道。
前边的货车爬上那段上坡路之后,车头就翘了起来。工地里收集的钢管和石锤都还竖放在货箱里,感觉随时都会滑落下来。程佳华赶紧放慢车速,和货车保持好车距,担心钢管不慎滑下来后,砸中引擎。
驶完那段上坡路,翻过一个小山头,眼前的地势就开阔平坦起来。我们看到,碎石子路缓缓向下,延伸到前方的一栋水泥建筑前。
而那块平坦宽阔的地方,虽然一片枯黄,但能看出那是一块草场。应该就是马场所在的地方了。草场上的层层薄雾中,能隐约见到栅栏一类的物体。不容细看,两辆车就行驶到那栋水泥建筑前,遮挡住我们的视线。
“怎么没看到马呢?”段可抹开车窗上的热雾,回头问我道。
“我咋知道,可能马儿们在睡觉吧,下车再说。”我道。我实在是太想下车了,因为段可的体重阻挡了我腿部血液的顺畅流通,已经没啥直觉了。估计再这样坐下去,我的双腿会面临截肢的命运。
这丫头刚一下车,我就迫不及待的动了动腿。踩到地面后,腿部就立即传来一股股酥麻的痛感。我赶紧扶上车门,边捶腿边跺脚。
“你怎么了?”陈莉姗走出车外,有些好笑的看着我说。
我咬着牙道:“没事儿。”
这种感觉,要说也并不是有多疼,但就是让你难受,难受得定不住心神。
程佳华关过车门,小声对我笑道:“是不是女朋友坐腿上,起什么反应了?”
“是,”我尝试着迈出步子道,“但不是生理反应,是物理反应。”
这栋建筑物前有块不大不小的土坝子,停着几辆破旧的车。那条碎石路,延伸到这里后就戛然而止,没有了更后边的路。建筑物本身就只有一层楼,颇为简陋,连瓷砖都没贴,不知道是什么用途。关着的铁门上旁边,很简陋的挂着一张木牌,依旧是简陋的红油漆手写风格:骑乘,休闲,寄养马匹。最下还有联系电话。
可能这里是类似于游客接待处的地方吧。
门口有一堆堆的烟头,能看出来这里以前还是有一定人流量的。一个残缺的小瓷碗,也摆在门前,应该是为什么家养宠物准备的。但没看到小瓷碗的主人,昨天那个李姓女子也没瞧见。
程佳华过去拍了拍铁门,想知道这水泥房子里有人没。小黑狗跟着他走到门前,好奇的站到那小瓷碗旁边。嗅了几下,发现里边只有雨水后,它便舔舔嘴,慢步走开了。
连拍十几下,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里没人。”程佳华回头说。
吴林禹走过去,低头凑到门缝里:“可能她不住这里吧。”
“可这周围没房子了啊。”程佳华环顾四周说。
确实,除了那条通往这里的碎石路外,我们的后边是土坝子和一片灌木丛,房子前边就是漫着雾气的草场,再没有其他的建筑物。要是那女子真住在马场里,想来只有面前的这栋小楼能容身了。
“会不会是来错地方了?”周志宏哈着热气问。
“绝对不会,”张大叔点燃一支烟说,“她昨晚跟我说的那村子,就在我们刚路过的地方,不会错的。”
话没说完,就见王叔走回皮卡车。他拉开驾驶座的门,往方向盘上一按,就响起刺耳的车笛来。
按了有十秒,我们都快捂耳朵的时候,王叔才放开了手。王叔看着四周说:“马场很大,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得要车喇叭来提醒她。”
“对,”张大叔把香烟叼进嘴里说,“我那车声音大,我也去响几声。”
他俩长按了一阵喇叭后,便停下来等待结果。所有人冒着雨滴走到草场的栅栏前,面对着弥漫着薄雾的草场,期待那女子的出现。
没几分钟,草场的薄雾中果真就现出一个马影来。当然,马背上有人坐着。
“来了。”程佳华面露笑容,点头道。
不过那一人一马的影子朝我们移来的速度,非常之慢,不知道用龟速来形容这马的速度是否恰当。能很确定马背上的她已经看清了我们,但她就是不肯驱赶身下的马儿跑快一点儿。
等马儿走到我们面前几米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这十分钟里,我们的好奇心已经快被雨水淋灭,纷纷站到房子旁边躲雨去了。
干净简练的斗篷披在她的上身,不错,马背上的人就是昨晚那女子,不过今天头上多了一顶棕色的帽子。那帽子有些像美国牛仔们戴的那种,但又要小一些,戴在她娇小的头上刚好合适。
她轻轻一拉缰绳,停住了马,然后用冰凉的眼神扫了我们几眼。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她似笑非笑的说。
“马呢?你不是说这里还有马?”吴林禹问她道。
她指了指我们左边的栅栏说:“马都在马舍里,那里有个入口,跟我来吧。”
众人对视了一眼,便朝栅栏的入口走去。那小黑狗hope早就进到了草场内,它远远的站在那匹马旁边,好奇却又不敢靠近。
李姓女子调转马头,带我们向草场里走去。雨水让草场有些泥泞,但不妨碍走路。草场几乎都枯掉了,露出好多泥泞的土壤来。除了草皮,草场里最多的就是马粪了。
“她是女的?”段可低声问我。
“是啊。”我戴上连衣帽道。空旷的草场,没有能遮挡雨水的物体,所以我们都戴上了连衣帽。至于那些衣服没有帽子的,比如程佳华,就只能缩紧脖子了。
“我怎么觉得她有些奇怪呢?”段可看着前边的她说。
“哪里奇怪?”我反问道。
陈莉姗在身后插了一句话:“她有些傲,就像是......”
“对,傲慢。”段可点头说。
“像是什么?”我扭过头问她。
“同性恋。”陈莉姗几乎是在用唇语对我说。
“不可能吧。”我摇头道。虽然她性格有些傲慢,但看她的样子应该不会是什么同性恋吧。虽然我也不知道同性恋该是什么样子。
“那你可要小心了,”吴林禹加入谈话,对陈莉姗道,“她要是同性恋,肯定是那种扮演男孩子的。”
“我可没那倾向。”陈莉姗说。
“那最好不过。”吴林禹说着就走开了。
在她的带领下,我们横穿过了草场,来到栅栏旁的一栋木质的房屋前。也算不上全是木质结构,因为只有屋顶是木质的倒“v”型,而屋顶以下的墙体部分都是用砖头砌成的。墙体中间留着很大一块缝隙,肯定不会是人住的,这应该就是那女子说的马舍了。
马舍虽然不高,但非常的宽,大概有个十五六米的宽度。李姓女子踩着马镫下了马,径直走到马舍侧边的木门前。门没有锁,她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她摘下帽子,靠在门边说:“去看吧,剩下的马都在里面,喜欢就牵走,免费。”
这女子虽然面相高冷,但内心还是挺慷慨的啊。
“好的。”吴林禹对她一笑,然后就走进马舍里。
“你们还喂了宠物狗?”那女子竟然对转在她脚边的小黑狗露出了笑脸,可能是被它的可爱模样打动了吧。
“昨天才捡到的。”陈莉姗回答道。那女子听到回答,移上目光看了陈莉姗几眼,点着头收住了笑容。
躲着屋檐上滴下来的雨水,我们也跟着挤进了马舍里。马舍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有很多种气味混合在一起,但马粪的味道占很大比例。
朝里打量了一番,马舍里分为两列,每一列都用砖头砌出隔间来。马舍的这些马,就站在这些隔间里,露出颈部。马儿们见到我们进来,没有惊慌,只是伸着脖子,缓慢的转动眼睛,打量我们这些闯入者。有的甚至还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连个正眼都不给我们,颇为不屑。
可能是它们从小就与人类为伍,倒是我们少见多怪。
我粗略的数了一下,马舍里大概有十几来匹马,大部分隔间都是空着的。至于那些马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也许是越狱逃跑了。
两列马间的中央,是一条窄小的过道。过道里堆满了干稻草一类的东西,踩起来很舒服。吴林禹走在最前,挨个儿摸了一遍左右两列的马。这些马倒也还表现得很顺从,没有扭头躲开吴林禹的手掌。
不过我倒对这些马有几分惧怕。你瞧,要是我不小心激怒了它们,就算他它们不能冲破面前的铁护栏,只需要用头顶我一下,我也是吃不消的。
看起来,这些马的饮食条件还不错,各个马槽里有不少干玉米,以及麦秆,也有专门盛水的容器。
没多久,众人就走到了过道的尽头。其实除了吴林禹和陈莉姗,其他人对这些马匹没多大的兴趣。程佳华进来看了几眼,就忙着退回去找那女孩搭话了。所以走完那条铺着稻草堆的过道后,王叔和张大叔两个烟枪就推开了另一扇门,走到外边儿抽烟。
志娃对着那些铁护栏研究了会儿,二话不说就打开了护栏,想把马儿牵出来。那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别动,先退出去,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