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耳朵赵说完就弹着烟灰走出了屋外,黑皮坐上了他刚才的位置,他拿起钢锯,看了一会儿,然后当成指甲锉往指甲上磨。
“就三分钟啊,你快点儿想好。”黑皮抬了一下手臂,看看表说。
我这才近距离的看到他手腕上的表,是一个我认识的、较为名贵的品牌手表。说实话,这表戴在他手上真是凸显不出来该有的气质。
王玺和他的几个弟兄,带着枪守在我后边。
凭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双手又被拷着,我应该是没其他办法了,我只能做出选择。
做哪种选择呢?说,还是不说?不说会被割手指,但又不忍心说出“她们在机场”这五个字。
看着黑皮手表里不停旋转的秒针,我开始慌了起来。三分钟,怎么就他妈只给三分钟,我在心里骂道,这又不是做无痛人流,如此重大的决定,三分钟怎么可能想好?
黑皮又故意握住钢锯的握把,装模作样的在手指上拉来拉去。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可能只是想吓吓我,但是,真就把我吓住了。想到我再这么耗下去,这钢锯等会儿就可能要往我的手指割来,我咽了口口水,赶紧止住了心中豪无意义的谩骂。
我得赶紧稳住情绪,斟酌形势。
好不容易定住心神后,我终于理清了思维。回想着烂耳朵赵刚才的话,我迅速的把我所面临的情况分析了一遍。
仔细一想,我要做出决定,不仅仅是要考虑到自身,还得顾及到吴林禹。
我不知道烂耳朵赵告诉我的是否属实,吴林禹到底是不是真的在隔壁。烂耳朵赵的话语里满是虚伪和谎言,或许这只是他的一个小计谋,想通过这种方式,为套出我的话锁上双重保险。
不过,这种情况下,我始终是处于被动局势,去怀疑这点,是没有意义的。无论吴林禹在不在隔壁,黑皮手里的钢锯依旧是不会对我留情的。所以,我要做出最全面的决定,就必须把“吴林禹肯定在隔壁”当成先决条件来考虑。
那么,如烂耳朵赵所设定的游戏规则那样,我和吴林禹两人只要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就会有一个人遭殃。如果我想使最后的结果对我有益,又保证不能伤害到吴林禹,那我该做什么决定呢?
我用最快的速度,我将两个人会选择的所有可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第一种情况是,我选择坦白,吴林禹拒绝。那吴林禹就会被割手指,段可她们也会有危险。我,也许会平安无事。
第二种情况是,我选择拒绝,吴林禹坦白。与上面的情况相反,我会被割手指,吴林禹也许会平安无事,但段可她们依旧会有危险。
第三种情况是,我俩都选择拒绝。这样的话,段可她们在候机楼里,暂时会是安全的。而我和吴林禹的话,就得忍受割指之苦。
第四种情况是,我俩都选择坦白。这不用多说,或许烂耳朵赵一高兴,真就邀请我们一起吃羊肉了。那么,这顿羊肉换走的就是段可和陈莉姗。
游戏的结局,就会是这四个可能中的一条。
我该如何抉择?
吴林禹和我,现在根本不可能坐在一起商量决定。无论我作何选择,都有可能会影响到他。同理,他的决定也会影响到我。
他到底会做何选择,我也只能靠自己去猜。
他是会舍生取义,拗执到底呢,还是迫于钢锯的压力,选择妥协呢?
猜来猜去,都有可能。
但显而易见的是,烂耳朵赵设定的这个游戏规则中,假如我抛开段可和陈莉姗,仅从自身角度出发的话,无论吴林禹做出的是哪种选择,我选择坦白,都会是最保险的结果。
试看,以上的四种可能中,假如我选择拒绝的话,所引出的两种可能都对我有害,没有一个是最优解。而假如是我坚持坦白的话,按照已经不考虑段可她们的这个假设,选择坦白所引出的两种可能,对我来说都是最优解。
至少,这能保住的我手指头。
可是,段可和陈莉姗这个条件,根本不能被抛开啊,不然这条紧急中的分析也就毫无意义了。
那又该怎么办?
要引出属于我自己的最优解的话,如之前所分析的,只需要傻傻的坦白就行了,代价是送掉段可和陈莉姗。要想让段可安全,就得断掉自己的手指头。
我对段可的爱意,到底值不值几根手指头呢?如果值,那手指头被割掉,我又等于是废人了。
心里还在踌躇不定的时候,烂耳朵赵推门进来了。他的到来,让我心里一惊,打断了我的思绪。
“想好没有?”烂耳朵赵走到我身后问。
我没理他,努力的想回到刚才的分析中去,却怎么也回不去了。烂耳朵赵就像是突然钻进我脑子里的棍棒,把我的大脑搅成了一堆浆糊。
烂耳朵赵见我没理他,直接对黑皮和王玺命令道:“动手。”
王玺和他的兄弟,立即围到我两边,抓住连接手铐的铁链,粗暴地将我的双手从写字台下拉了上来。我努力的想挣脱,可根本不管用,转瞬之间,我的双手就被他们牢牢的按在写字台上,再也扯不回来。
后来几只手臂一齐压住了我左手的手腕,估计是要对我的左手开刀。情急之中,我立即将左手捏成拳头,好把五根手指头都收起来。王玺他们立即又腾出手,硬生生地把我的手指头给掰开。
这也没用,他们的手一松,我就又用力把手指抠回手掌里。我也第一次发现,我的手指能有这么大的劲儿。
黑皮站看到这儿,有点儿生气了。他重重的一巴掌拍到我的后脑勺,然后拿起写字台上的电钻,对我大声道:“几把蛋,你再折腾一下,我就直接把这行头往你脑袋上钻,省得老子费力!”
这电钻估计也是充电的那种,因为黑皮故意在我眼睛前边按了两下,能转。除了电钻的电机转动声,我甚至觉得能感受到钻头转动带出来的风。想来想去,性命还是比手指头更重要,我只好乖乖的伸出了左手的手指,摆放到写字台上。
我真的要成废人了吗?
黑皮见我听话了,便放下电钻,拿起钢锯来。他用钢锯的头端在我的五根手指上点来点去,问我道:“你要留大拇指,还是这四根?”
我喘着粗气,自动过滤掉了他的话。我现在已经不再是紧张,而是恐惧了。我恐惧得说不出话,感觉都快哭出来了。
这手指头都他妈是肉长的,割掉了就长不出来,要让我选的话,就是放开我的手,割你的!
黑皮见我没回话,他便继续自言自语道:“你不说话,我就往大拇指割了?”
割拇指?割掉拇指后会有什么后果?握不稳枪,拿不起筷子,还是连段可的手都不能牵了?
“别理他了,整吧。”王玺紧紧按住我的手腕,催促黑皮道。
没听见烂耳朵赵说话,估计他正站在我后边,等着看这出血流一地好戏。
“把他压稳一点儿,别晃。”黑皮说道,“我告诉你,你可别乱动啊,乱动就要把我惹毛,惹毛了这只手的指头都没有了”
说完,黑皮就放下钢锯,按到我的拇指上来。钢锯的锯齿刚一接触到我的大拇指,我就立即失声大吼道:“别割!别割!我说!我全都说!”
吼完后,我又是大口大口的喘气。
我妥协了。
我怕,我真的怕。我能承受拳脚带来的皮肉之苦,但我的的确确不能忍受割掉手指这种酷刑。你可以说我意志不够坚定,对段可的爱意还不够,但我真的是怕了,怕到了极点。
而且,我对段可的爱意,跟割手指他妈的完全不沾边啊!我爱段可,同时也能爱我的手指。
黑皮抬起了头,放下了钢锯。
王玺扭过头看了我一眼,看着大喘粗气的我,笑了一句:“算你小子聪明。”
手被他们松开,我赶紧活动了一下手指。还好,还好,我心说,你们都还在。
黑皮走离写字台,给烂耳朵赵腾出了位置。烂耳朵赵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脸上挂着奸笑。他点燃了一支烟,然后塞到我嘴里,笑道:“说吧,等着呢。”
我用手夹住烟,猛吸了几口。但我因为恐惧的喘气还未停下,猛吸之中不免呛了几口,呛出眼泪来。赵耳朵也不急,他持久的露着笑容,看着我一语不发。
香烟过肺,我才慢慢的从刚才的恐惧之中恢复过来。我用手指将香烟从嘴部夹离,这才发现手指头是如此的重要。我开口道:“先把我朋友放了,我都说,你不用问他了。”
既然我选择了坦白,就不要再让吴林禹受罪了,我可不想看到他等会儿手上是血淋淋的一片。
恰巧的是,就在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脑子里灵光一闪,闪出一个计划来。
烂耳朵赵点头:“可以,你放心,我坐在这里,他们在隔壁,不会动手的。”
我点头,心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没有什么最优解了,我只能试一试,试试我闪出的那个计划能否行得通。
我看了一眼靠在衣柜边玩电钻的黑皮,又低头抽了几口烟。终于,我组织好了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