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莉姗吸了吸鼻子,没有对我的话发表看法。
之后,她低头不语,我望着楼宅发呆,双方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我突然听到有匹马儿甩了甩头,哼哧的叫了一声。我当然听不明白它要表达的意思,但这倒提醒起我,是时间给他们喂饲料了。
“回楼上吧,外边儿坐着冷。”我拍了拍陈莉姗的肩头,站起身走了出去。
陈莉姗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动身。我回头望了她一眼,继续走向消防栓。
牵起两匹马,我带它们进到了“马厩”。味道还是一样的臭,我捂住口鼻,按亮打火机,小心翼翼的跨过皮面光的马粪,在墙角处提出一袋饲料来。这些饲料它们有段时间没吃过了,一般情况下都是骑马到郊外让它们随意挑选大自然。我随意的将饲料撒在地面,然后提过水桶。水桶里没剩下多少水,但应该还是够了。
我抚了抚马背,就急不可耐的走了出去。因为里边儿的味道实在是太冲了。臭就臭吧,反正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省去清理的麻烦。这样一想,有种像是上完厕所没冲的愧疚感,从心底涌起。
走出楼外,发现陈莉姗还坐在原地。
“还在想?”我跺着脚问她,这天黑了还真是冷,我都不知道那晚在马背上是如何坚持过来的。
陈莉姗头也不抬,看起来她是想出神了。我心里只有伤,而她心里还有疚,她一定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想到这,我就不好再多说话打扰他,便裹了裹衣物,转过身匆匆说道:“那你别凉着了啊,我上楼去了。”
“你说,”她突然开口道,“我是该跟工头他们回去呢,还是和你们一起走?”
我停住脚步,转回身。
陈莉姗想跟李工头回去?对啊,我这才想起,陈莉姗以前不就是住在李工头的小区里吗。她现在出来玩了一圈,遇到伤心事,想回家也是再自然不过了。如果她心中的家还在以前的小区里的话。
有人心伤想回家,有人心伤就想着逃避。比如我。
我回答说:“随你啊,都可以如玉医坊全文阅读。”
“回去也好,那里安全,条件也比外面好。”我接着补充道。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不太希望她离开队伍。因为,和团队里的其他人一样,我早已把她当成最亲近的朋友来看了。每多走一个,落寂感就会在我心里多添一分。
但我又不好说什么挽留的话,也因为不想说。我突然明白了吴林禹阻止我去追回周志宏的原因。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都是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之上。随他去,不挽留,这其实与感情无关,也谈不上是分歧。只是你心里有其他想法,咱想不到一块儿去,这种情况,与其苦口挽留,倒不如分道扬镳。
你想走,我也不会将挽留之情流露于口。如果多年以后还有机会相见,咱还是好朋友。这就是我现在的态度。
咦,我中午不都还在嚷着要追回周志宏吗,怎么晚上就捂出了这种人生大道理来了?
陈莉姗坐在黑暗里,距离太远,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她没有回答我。我双手揣进兜里,摸到了里边儿的小照片。
“好好考虑吧。”我转过身道。
走回屋里,里边儿静悄悄的。吴林禹很享受的靠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蜡烛,闷声抽烟。辫子小杨在擦拭他的狙击步枪,程佳华没在客厅,不知去了哪里。李工头则打着手电筒,靠在窗台,手里依旧是昨晚的那张纸。
“娄厉,”刚靠着吴林禹坐下,李工头就叫了我一声,“你过来一下。”
我接下吴林禹发来的烟,朝他走去。
“这是什么?”他把手里的纸伸到我面前,问道。
在手电筒的光线照耀下,我接过了那张纸。一眼便知,这是一张简易的手绘区域图。我以为是张大叔最开始向我们展示的那张,但仔细一看又不是,因为要比以前那张详细多了。粗略一览我就又看出,这是尸体净空区域的地图。
依旧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圈代表范围,张大叔在里边儿用符号标注出了我们所在的地方。圆圈里,写满了1~40这个区间里的数字。这才明白,圆圈下面那些一排又一排、用数字作引的注释,就是对应着圆圈里的数字。而注释的内容,可以理解为是这块区域的备忘。例如,某几栋还未清理尸体的大楼,某个超市,超市里的储备情况。或者是某个加油站。
张大叔写得很详细,有的甚至具体到了街道,门牌号。
而圆圈边缘的那些叉叉,代表的就应该是我们设过的路障。我都不知道张大叔制作过一张如此详细的地图。
“这是地图。”我回答李工头说。
“我知道。”李工头对我的回答有些不满意,他指着纸上的圆圈说,“我是问,这画的是哪儿?”
“就这附近啊。”我叼上烟头,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附近?”
“嗯。”我走回了沙发,“忘了给你讲,这附近,都被我们搬空了,没死人,没臭味儿。”
李工头听完话,对着纸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关掉手电筒,将纸折起,接着问:“你给说详细点儿?”
我用蜡烛点燃烟,心说他既然想听,我也不好拒绝。吐着烟雾,我粗略交代了我们进到这城里的经过,简答介绍了一下张大叔这个人物。当然,我也没忘记把张大叔对这片城区的规划构想告诉了他。李工头肯定是对这个感兴趣。
讲述完,李工头眯起眼睛,打开手电筒,又将纸张展开。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明天不就要离开了吗邪宝医娘最新章节。离开后,这块净空的区域就空掉了。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留给李工头他们。能让小区的人来享受我们的劳动果实,也比浪费好。
“不如,”我将烟头插进烟灰缸里,“你们搬过来住吧。”
“我们一走,这里就空了。”我喝了一口水,接着道。
李工头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立即表态。
“是呀,空着就浪费了。”吴林禹附和我道。
“你说你们搬了一个多月的死人?”辫子小杨忍不住插进话来。
“嗯。”我说。
辫子小杨放下枪,笑着说:“就你们那几个人?牛逼。”
我闭上眼睛,没有回话。辫子小杨却继续开口说着:“那为什么你不过来叫上我们一起呢,多点儿人,事情就好办多了。”
其实,这个点子其实也不是没有提过,只是王叔认为有不妥。他说,如果叫李工头他们过来,熟人之间就容易形成小团体。这城里就那么大,时间一久,说不准大家会为了什么而起争执,反目成仇,那就不好了。现在的情况,还是大家各搞各的好。而且,王叔不太相信李工头,他不认为联合李工头搞建设是件好事。
王叔一反对,大家就没再提了,反正那个时候我们无忧无虑,什么也不缺,慢点就慢点吧,时间有的是。
这种话当然不能当着李工头说出来,我只好装作遗憾,回答辫子小杨道:“那时候太忙,没考虑到这些。”
辫子小杨也对我做了一个遗憾的表情。
如果真把李工头他们叫了过来,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肯定会有变化,但仍免不了和烂耳朵赵干上一架。不过段可被抓去的几率一定会小很多,因为李工头那里女生这么多。
唉,我总是忍不住去假设,去幻想。明明都告诉自己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假设的结果又总是会落到“段可也许不会死”这个假命题上来。
众人沉默一会儿,房门推开的声音响起。是陈莉姗回来了。她简单的给我们打了一个招呼,就径直走进了房间里。
吴林禹目送着陈莉姗进房,然后拍了一下我的肩头,问我道:“你说明天就走,现在想好去哪儿了吗?”
“没有。”我微微摇头说。
“那明天怎么走,总得找个东南西北吧?”
我清了清嗓子,回答道:“我想好了,我们明天去草场借马,然后骑马上铁路。”
“骑马?铁路?”吴林禹扣着指甲,思酌道。
“干嘛上铁路?”思索一会儿,他表达出了疑惑。
我捡起茶几上的一颗子弹,捏着弹头说:“铁路上人少,清静。”
“骑马?”程佳华的声音响起,他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就不能开车吗?”
“怎么?”我问他,“你不想?”
程佳华在沙发上挤出一个位置,他握着手里的红皮小本儿,侧头看向勉强能辨清的墙画说:“也不是,我只是觉着车里边儿有音响,可以听歌。”
“这问题不大,”吴林禹接他话说,“我要是你,就可以自己唱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