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来。”
门外的脚步越来越近,李军只是一个错眼,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就不见了踪影。
“这边!”声音闷闷的,从对面传来,隔着一道桌子,李军看不到那边的情况。
他谨慎的走过去,脚下却突然一空。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像是一不小心从咽喉跌落,顺着食道,滑进某个不可名状的怪物胃里。
他反应极快,立刻伸手向旁边探去,想抓住什么稳住身形,却只摸到光滑的墙壁,徒劳无功。
头顶透进来的光源越来越小,那是入口在缓慢的闭合。
他掏出匕首往墙壁上一扎,在空中短暂的滞留片刻后又松开手,任由自己再一次自由落体。
几次过后,凭着不断卸力,他终于顺利落地。
这里似乎是一处空旷的地下空间,他能感觉到四周微不可察的气流划过。
是地下溶洞?还是山洞……海边怎么会有这种地貌出现?
正想着,他敏锐的耳朵突然动了动,静的落针可闻的地下空间里竟然响起极细微的声音。
“是我!”楚知知的声音轻轻响起。
李军收回挥舞到一半的匕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上面的那个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这里挡得住那个怪物吗……
刚才短短的片刻内发生了太多事情,他现在还觉得有些幻灭,脑海里有太多问题想问,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问出两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跟我走,咱们先离开这里。”
黑暗里,他看不清方向和人,只能听到身后又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对方身上衣服的摩擦声。
与此同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牵引着他向一个地方走去。
李军强行压下在黑暗处全无依托的本能不适感,按耐住拔刀就砍的冲动,跟着不久前还完全不认识的人一起在地底狂奔,无声且迅捷。
幸而身后那个怪物一直没有跟来。
不知道跑出去多久,眼前渐渐出现了微弱的暗绿色光线。
“到了。”身前的少女渐渐停下脚步,模糊的光线里,她的脸上被打下大片的阴影,表情看不真切。
李军警惕的向后看去,来处淹没在黑暗里,没有任何动静。
他略微放下了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看来那个伪装成玩家的怪物确实没有追来,这是件好事。
没了身后追逐的死神镰刀,他终于有空观察周围的环境:“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地底下些微的光芒摇曳不定,李军眯着眼,凝神看过去,不由得瞳孔一缩。
看清楚周围的一瞬间,针扎似的疼痛瞬间席卷了他的脑海,无尽的负面情绪席卷过他的理智……
愤怒,恐惧,嫉妒,自卑,焦虑,狂妄,悲伤,厌倦……
各种混乱的感知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或者霓虹灯里过于饱和的光污染,让人头晕反胃。
汹涌的情绪如同澎湃的巨浪,只用须臾,就几乎将他的理智和自我意识拍的粉碎,他在潮水退去的间隙喘着气浮上水面,却发现周围都已经是一片浩瀚的汪洋,没有他的半分落脚之地。
最后的最后,或许是回光返照,他在意识模糊间听到一个少女清冷的嗓音:“抱歉瞒着你,但我确实得到了一些有用的记忆……”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划过他的脖颈,温热的液体喷溅而出,鲜亮的色块归于黑暗,身体一寸寸凉下去,再无声息。
楚知知站在黑暗里,面无表情,猩红的鲜血溅了她一身,还带着温热。
——因为她来不及躲开,甚至来不及擦拭。
不远处,幽绿的光芒诡谲,仿佛有呼吸一样缓慢的跳动。
那是一处祭坛。
一处粗糙鄙陋,原始野蛮,甚至需要活人用鲜血来点亮的祭坛。
楚知知深吸一口气,被血腥味顶了一个跟头,眼里不由得流露出厌恶之色。
她不喜欢这味道,就像不想总是去回忆那些不好的事。
只是眼下条件艰苦,时间紧迫,她没有条件去挑三拣四。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紧,流淌的血液在一点点变冷,楚知知不再多想,集中全部精力在记忆里一寸寸搜刮。
精神力枯竭的痛楚如同有人拿一柄巨锤在敲她的头,但值得高兴的是,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下一刻,楚知知骤然蹲下身,用手中染血的匕首飞快的划过祭坛表面。
她不知道这祭坛后面连通的是哪一位存在,但这不重要,因为这很快就会成为她的祭坛了。
她快速且认真的在祭坛上修改着,随手扫过细碎的石沫,眼眸开合有无尽的微光闪过。
随着修改的区域越来越多,脑海中飘摇雨丝一样的联系也越来越强烈。冥冥中,楚知知感觉自己的思维像是化成了无数的触手,海里的水母一样舒展开来。
她的意识逆流而上,溯源而去,如同一滴飘落的雨水,海纳百川一般,融入进某个不可言说的,宽广无际的意识海里。
无尽星空外。
无数光辉的球体汇聚在一起,组成一个难以描述的聚合体,上面的球体不断破碎又不断新生,仿佛宇宙星球的诞生与毁灭。
不可名状不可定义不能理解的存在被触动,祂察觉到了意外的触碰,于无尽遥远的星空彼岸投过来轻飘飘的一瞥。
幽绿的光芒无声无息转变,淡蓝色的微光亮起,渐渐充满了整个地下空间。
祭坛中心像是有一整片微缩的迷你宇宙,无尽的星辉弥漫着,无数人类难以理解的色彩不停流转,渐渐成定格一种僵硬的灰色,雾一样向外弥漫。
随着灰色的涌动,祭坛上的石粉消失了,光滑的刻痕仿佛从未更改过……点点血迹像是被清水洗去的墨,没有半点痕迹……冰冷的尸体被笼罩住,下一刻,原地已经空无一物……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被轻轻的拨动了……
楚知知站在原地,笑容里透出劫后余生,她额角被汗水打湿,却顾不得擦一下。
她颤颤巍巍的放下匕首,洁白的相信干干净净。
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