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皇后面色泛青,对她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点。眼神微凉,皇帝先一步阻止皇后,目光落在看似忐忑的少女身上,依旧温和道,“还有何要求,你说?”
白云晞似乎犹豫的看了看他,开口却一点也不客气,“等宫里相关人员抽样检验过民女让人送的酒水没问题之后,民女请求陛下在他们检验结果上确认签字;此外,请陛下容民女提个不情之请。”
皇帝扫她一眼,目光幽深中透淡淡兴味。
这丫头,还真大胆。
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还敢提出来。
不过,他还是想听听这丫头大胆的请求是什么,“你说。”
白云晞抬头瞄了眼他威严的脸,神情越发踌躇,半晌,方慢慢道,“只要抽样检验没问题,陛下就得承认所有送进宫的酒水皆没有问题。反之,亦然。”
“放肆!”皇后实在压不住怒火,冷斥她一声,寒着脸看向皇帝,“圣上,白姑娘此举实在不合规矩。”
皇帝扫过皇后愠怒的脸,不露情绪的望向白云晞,“跟朕说说,为何特意提出这个要求?”
少女瞄一眼怒容满面的皇后,小心翼翼斟酌一会,道,“陛下恕罪,民女提这个不情之请,也是因为心里实在害怕。”
皇帝疑惑挑眉,“嗯?”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白云晞小脸上明摆着满满的心有余悸,“民女觉得与其事后懊悔补救,不如事前未雨绸缪。”
“还请陛下恩准民女这防患于未然的要求。”
皇帝眼眸微眯,掩着闪烁精光,似笑非笑打量她,“如果朕不答应,你是不是拒绝供应酒水?”
白云晞没正面回答他,只缓缓道,“人心隔肚皮,单凭肉眼实难看穿谁真正坦荡,谁又暗藏祸心。民女为保安全,不得不以小人之心谨慎处事。”
默了默,她沉声恳求,“请陛下恩准。”
皇后蹙着眉头冷眼扫去要反对,皇帝轻轻抬手往下压了压,“白丫头,你这是让朕给你作保?”
少女抬头,迎着他幽光不明的眼神,坦坦荡荡点头,“是。”
皇帝哈哈一笑,“罢了,既然你敢让朕作保,那就是对自己酒庄酿造的酒水有信心。朕今天就破例允你一回。”
“谢陛下。”少女一脸欣然道谢。皇帝笑声停歇,面容一肃,隐含警告道,“白丫头,朕的信誉可你忧戚相关了,你可别让朕失望。”
“谢陛下信任,民女定打醒十二分精神监督好酒庄,定不辜负你这份信任。”
多说两句话又不花钱,既然皇帝金口肯开替她作保,哄他几句又何妨。
皇后看见她笑颜如花,只觉异常憋闷恼火。碍于皇帝亲自允诺,她再不满也不能驳斥白云晞什么。
她恼火得越厉害,看白云晞自越发不顺眼。
不过,让她更肝火旺盛的还在后头。
“陛下,能不能容民女问一个问题?”少女哄得皇帝心花怒放,才半玩笑半认真的口吻,眼眸带几分好奇的望着皇帝。
皇帝也狡猾,不肯定不否认,只道,“说来听听?”
“民女就是有些好奇,明天宫宴所需酒水原本是由哪家供应?出了什么问题竟需全部撤换?”抿了抿唇,她瞄一眼皇帝,目内露几分忐忑,“民女怕自己不一小心会步他家后尘,所以……问一问也好有备无患。”
皇帝未允,皇后已快一步冷脸开腔轻斥,“哪家供应酒水,这是宫中内务,白姑娘只管做好自己本份,自不用担心会惹出同样乱子。”
少女立时垂眸,战战兢兢答,“娘娘息怒,民女……不知这些事问不得,是民女无心逾矩了。”
她认错态度端正,样子又乖巧顺从,皇后心里怒气根本还没发泄三分,就被她堵得没处可泄。登时又恼又怨,在皇帝一记隐怒警告冷眼下,不得不将怒火再塞回肚子去。
“不知者不罪。”皇帝语气怏然,淡淡掠向神色惊疑的少女,道,“皇后不会跟你计较,你无需过份放在心上。”
用不着他安抚,白云晞也绝对不会放在心上,她瞄着皇后冷沉脸色,心下暗忖只怕皇后早气炸了肺。
“娘娘宽和,陛下仁慈,是南苍之福,是百姓之福是民女之福。”女瞄一眼怒色隐隐的皇后,目光往皇帝转去。“民女厚颜,想借着这福气向陛下提前讨一份赏赐。”
皇后忍无可忍冷眼横去就要发作,南宫无殇掠过皇帝淡下笑容微现不悦的脸,抢先道,“云晞,你想要什么跟我说,不管上刀山下火海我定会达成你心愿。”
他一顿,微垂眼角带淡淡讥讽往皇帝掠了掠,又道,“你在这再提,别人该斥你贪得无厌了。”
少女茫然看他,微含委屈道,“殿下,我有贪得无厌吗?刚才我不过就酒水的品质强调一下,它的检验结果具有绝对可信的代表性而已。”
皇帝目光沉了沉,隐隐不满扫了眼南宫无殇,心里冷哼:这小子,为讨媳妇欢心含沙射影贬他老子,不像话!
轻咳一声,将视线再引回他身上,“白丫头,”笑容虽淡了些,不过语气还是挺温和,“你想提前讨什么赏赐?”
少女眼神一亮,立时欢声问,“陛下答应了?”
“咳,朕先听听,先听听。”
少女笑容微凝,语气顿含淡淡失望落寞,“民女想起意外身故的父母与兄长,心里觉得又遗憾又难过,这才突然厚着脸皮想跟陛下你提前讨个赏赐而已。”
皇后心头骤然紧了紧,狐疑的盯着她,在猜测她提这话的用意。皇帝眉头轻拢,意味不明瞥她一眼,“遗憾难过?”
少女低低吸了吸鼻子,眼眶莫名红了一圈,“遗憾他们看不到民女今天努力的成就,难过他们韶华早逝仍身负污名。”
南宫无殇瞧见她盈在眉睫的晶莹泪珠,心便似被什么狠狠揪扯一样的疼。皇后心里隐隐不安,怒气也莫名积了再积。皇帝瞟见她含泪隐忍模样,一向硬如铁石心肠,竟也约约起了恻隐不忍。
皇帝不动声色瞥过皇后,淡淡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皇后心蓦地一沉,眼角掀起张嘴就要反对。白云晞却反应极快,在皇后出声之前,惊喜万分道,“陛下这是答应民女了。”
“你想……”
“你先说。”皇帝低沉出声,将皇后反对之音压下去。
少女似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亮亮盯着皇帝,神色仍透着忐忑,“若是宴会过后,宾客对民女供应的酒水还满意的话,能不能请陛下为民女亡故的父母正名?”
皇后心里莫名咯噔一下,皇帝盯着少女似乎还残留泪痕的面容,沉吟良久……。
两个时辰后,白云晞拿着御膳司提供的酒水单子,派人直接将酒水自酒庄一路护送入皇宫。
从送酒、抽样、到检验,全部有她亲自指定的人选参与,最后结果更有皇帝朱笔亲证。总算无风无浪,稳打稳扎做成了这笔生意。
两日后,由白氏酒庄供应的酒水在宫宴上大放异彩,赢得宾客一致赞誉。皇帝践守承诺,公开为白云晞双亡父母正名。
白府,供奉着亡故父母兄长牌位的祠堂里,白子墨与白云晞两人跪地叩拜。白子墨平日的温和沉稳此刻都不见了踪影,泪水涟涟的清瘦脸庞神色既悲又喜,激动中又透着欣慰,种种情绪终在叩拜后化为一声放下负担的长叹。
白云晞对已故那三个亲人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不过有感于白子墨既悲且喜的触动,心里也有种放下包袱如释重负之感。
“云晞,你是白家的骄傲,是哥哥的骄傲。”
重振白家昔日辉煌,她做到了。为父母正名,她也做到了。
“哥哥别太激动了。”少女扶他坐回轮椅,推着他出了祠堂,“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是,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白子墨笑得宽怀,但一转眼,笑容底下又隐隐有些苦涩。
不管是做生意还是为父母正名,这些事,都是他妹妹一个人独自完成,没有他这个哥哥,她依旧能将所有事都做好。
他是不是特别没用?
“哥哥又在妄自诽薄了?”白云晞一瞧他神情,就知他又在钻牛角尖。轻叹口气,她蹲下与他平视,“其实这次能给爹娘正名,最大的功劳当属哥哥你。”
白子墨一怔,随即苦笑,“云晞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知道自己事。”
“我可不是安慰你。”少女正了神色,认真道,“哥哥还记得之前你曾提醒我,要抓住千秋节这个机会吗?”
“若不是哥哥提醒,我就不会让酒庄早做好准备,自然也就没有现在的好结果。”
白子墨见她脸不红气不喘的,眼神特别清澈坦荡,“你说的是真的?”
少女用力点头,狡黠一笑,“当然是真的……”骗你。
若真论功劳,最大的功臣应该是萧凉。不是他一直追着她要重开酒铺赚钱,她还未必等到宫宴这个契机。
她说过,叶家盲目扩张,是需要承担恶果的。
宴会前叶家送进去那些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