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话都很好听。”
林善笑了笑,“不管是什么文明,主旋律都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人一旦产生了私情,一旦脱离了群体,就会自然的产生一种罪恶感。”
他的目光透过虚空,穿透时间的层层帷幕,落在某个遥远的点上。
声音中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淡然。
“这十亿年里,我其实没怎么想虚空和人族的事情,我一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白衣林善微微皱眉,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探寻,“什么问题?”
林善转过头,与白衣林善对视,“驱动一个生命体作出价值判断的根本逻辑,或许并不是利益,而是善恶。”
白衣林善一怔,心中突然涌起一种陌生的感觉。
眼前的黑衣林善,似乎不再是那个他熟悉一切的林善,而是一个经历了无尽岁月洗礼的陌生人。
“善恶?”白衣林善低声重复,眉头紧锁,“你是说,生命的本质并非追逐利益,而是基于善恶的判断?”
林善点了点头,“利益只是表象,是外在的驱动力,但真正决定一个生命体行为的,是它内心深处的善恶观,利益可以改变,但善恶的根植于存在深处,难以动摇,它会告诉你,应该做什么,但这个应该,是如何得来的,没人知道。”
白衣林善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番话的含义。
他缓缓开口,“可善恶本身也是相对的,在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时代,善恶的标准千差万别,你如何确定,你所认为的善恶,就是绝对的真理?”
林善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每一个生命体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定义善恶,这是他们最基本的,对外在环境的感知,利益驱动,是为了让人更好的生存,但善恶驱动,会让人明白为何生存,利益有终点,但善恶只有无尽的循环。”
白衣林善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仿佛被黑衣林善的话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某根弦。
他低声问道,“那你呢?在这十亿年里,你的善恶观是否也发生了变化?”
林善没有直接回答,眼中带着一些落寞。
“你根本就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
“或许,每个人的认知,都不一样吧。”
林善看向白衣林善,“我问你两个问题,如果能回答的上来,我就站在人族这边。”
“你问。”闻言,白衣林善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现在的林善,大概率不会留在人族了。
林善看向白衣林善,“人族的发展磕磕绊绊,也曾经辉煌过,整个虚空都知道过人族的名号,你们现在想做的是——对抗造物主的爪牙,在虚空毁灭之前,护住人族,并找到令人族留下痕迹的方法,换一句来说,你们都不怕死,生命对你们而言只是一种小我,牺牲自己,换人族的长存,就是你们的最高追求。”
“为什么,最后留下的,不能是你们?非得是人族?你们不是人族吗?”
“天塌下来的时候,站的越高的人,就会被砸的越狠,登天之上的超凡,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白衣林善认真的给出答案。
“也就是说,你们其实想活。”
“但活不了,所以你们想做一点别的,相比于虚空毁灭的必然,你们选择让人族成为必然中的例外,因为你们觉得,应该这么做。”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应该这么做?为什么不应该换一种做法?比如,不管人族,想尽办法让自己活下来,或者让自己留下痕迹?”
这个问题,问的白衣林善哑口无言,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甚至,觉得林善有些没事找事的成分。
看他的反应,林善也大概知道他给不出答案,第二个问题也就没必要问了。
林善是从什么时候思考这个问题的?
在他极度迷茫的时候,陌云庭的那句话突然在耳边回响。
他记得,原话是:“重明大大曾经说过,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说明你已经具备一颗超脱的心,抚慰那孤寂心灵最有用的良药,就是投身于工作之中,建设和帮助,是强者实现自我价值的为数不多的途径。”
这句话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仿佛为迷茫者指明了一条光明的道路。
但在林善看来,这句话却透着一股荒谬的味道——它几乎是在赤裸裸地宣告:强者的存在,就是为了弱者服务的。
这种将善恶观念简单粗暴地摆上台面的说法,让林善感到不适。
当一个人强大到一定程度时,就会陷入一种虚无的困境:目标消失了,意义模糊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空虚。
这时候,摆在面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要么去帮扶弱小,要么去追求个人的兴趣爱好。
至于作恶?
没有任何利益可循,那本身就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如果没有利益作为驱动,哪怕是外神,也懒得去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十亿年来。
林善逐渐悟出了一个道理。
一个或许没人会认同的道理。
强者的人生,从恶始,从善终,循环往复。
他观察到,无论多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走到最后,都会变成维护虚空的圣人。
这种现象让他感到困惑,甚至不安。
这种几乎不可动摇的善恶逻辑,究竟是谁定义的?
虚空的根本逻辑,又在哪里?
即便是重明这样的原始神灵,也被困在这个逻辑之中,并且始终觉得理所当然。
这让林善意识到,这个世界,还有更上层的掌控者。
他开始怀疑,在原始神灵之上,还存在一个更高的存在。
它设定了恶的开始,设定了善的结局。
表面上,它给了众生无数选择,但实际上,所有人都没有真正的选择。
因为,无论怎么选,超脱的尽头都是保护虚空、保护弱小。
一旦偏离了这个核心,一切行为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有一把束缚思想的大锁,锁在所有人的脖子上。
林善的思绪愈发深邃
越是深想,他越是觉得无力。
连重明这般原始神灵都被困在既定的善恶逻辑中,这套体系背后必然存在着某种超越认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