皦玉回到书房后,正在查看上京城寄来的信件,一旁有人端着茶走进,“小姐先喝口茶吧,莫要看的太久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绮枝姑姑?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绮枝就是当年抱着皦玉逃出生天的丫鬟,当初两人都受了寒,只是被救以后皦玉已经发起了高烧,绮枝不顾自己的身体,死活不愿离开皦玉,所有事情一定要亲自动手,那场风寒就生生拖了下来。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绮枝已经好了,却没想到下一场风寒一来,绮枝差点便醒不过来了。
此后绮枝便是药不离口,年纪大了以后,一是身体不好,二是自己也不愿嫁人,便干脆自梳,只一心照顾皦玉。
皦玉也很感激绮枝为她所做的事,便在身边有了其他可用的丫鬟以后,便干脆挑了一处安静的院落,让绮枝安心调养身体,往后就由皦玉给她养老。
“奴婢听说小姐有回上京城的打算,心里有些不安,故而过来问问。”绮枝一脸慈爱的看着皦玉,顺着皦玉的力道,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还不会这么快去,如今萧家还是罪臣,我也本该在北地流放,若是现在就去了上京城,那我便是私逃回京,只要抓住了就是一个死罪,要想回去,就要由圣上亲自开口,召萧家的后人回京。”
“奴婢也不懂这些,只是小姐对这来信之人会不会太相信了一些?会不会这是别人的阴谋呀?奴婢不怕别的,就怕这人是要对小姐不利。”
皦玉正在给对方回信,听了绮枝的话轻笑一声,“姑姑有此担心很正常,只是这人也不是直接找到的我,而是用了‘克明’这个字号,最初这信也不是给我的,而是找的司文公。若非吕伯父提了一嘴,怕是也没有这个机会联系上此人了。”
“祖父曾言新来的学生中有一神童,虽不过十二而已,却已经能对朝堂之事侃侃而谈,尤其心思通透,不愧其名,往后定是朝堂的又一能臣。”皦玉将处理好的信件一一整理封存。
“后来祖父将此人视为忘年交,更是亲自为他取了字号,克明,取自‘居上克明,为下克忠’之意,可见祖父对此人的期盼之高。”
“那......司文公呢?这和老太爷好似也没什么关系呀?”
“祖父曾为集贤书院的院长,虽有官职但不涉朝政,尤其祖父一心都在教书育人做文章上,曾有人戏言祖父的谥号当定好文公,祖父说自己要称司文公,便是到了地府凭着一肚子的墨水,也能混个司文之职。”
“这么说,这人就是在用当年萧老先生的笑谈,在找萧家的后人呀,他就不怕被人发现了,告他一个同情罪臣之名吗?”
“这位克明兄的信件里,通篇都是在叙述对司文公的思念之情,以及对往事的回忆,即便被人拿到了,又有谁能证明这事关罪臣呢?更何况祖父的那个笑谈,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有当时在场的,以及和祖父亲近的人。”
“萧家的人是不可能了,这位克明兄应该就是当时在场的人之一,而其他在场之人,或是受了牵连,或是默不作声,到如今,恐怕也只有他还记得祖父当年的笑谈了吧。”
“那这么说这人十分可靠?那小姐何不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份呢?由他替小姐在上京城为萧家翻案不就好了?”
“人心易变。”皦玉处理完信件便拿出一旁的账簿开始核算,“上京城和南州城相隔甚远,便是有什么消息都来不及传递,我这身份,在萧家洗脱罪名之前都见不得人,若是信件遗失,对对方来说也是一份危险。”
“如今借着吕伯父在上京城开的商行,我想要知道什么,靠自己就可以了,何须依赖他人,还能借此把人一步步调往上京城,也不会引人注目,到现在为止,京城中已经有不少眼线,自己人不管是传消息,还是办事,都牢靠一些。”
“原来如此。”绮枝安心的点了点头,见皦玉无暇顾及自己,还要忙着核对账簿,便起身准备离开,“小姐再忙也要记得休息休息,毕竟小姐的身子也不太好。”
“好,那我便不送姑姑了。”送走了绮枝,皦玉便全身心投入了眼前的账簿,一旁伺候的丫鬟们各司其职,无人上前打扰,直到看皦玉的茶有些凉了,这才上前替换。
“小姐怎么不告诉绮枝姑姑,圣上要给萧家平反的诏令已下,三皇子手下中,那位模仿了老太爷笔迹伪造信件的幕僚,也已经被抓出来了呢?”
“绮枝姑姑的身体太差了,在这南州城养了这么些年始终不见好,南州城的冬季尚且温暖,她都会浑身冰冷,更遑论要是去了上京城,怕是一个冬天都熬不过去。”皦玉从一旁拿出一张地契给到丫鬟怡文,“把这个收好,待到去了上京城,总要有个住的地方。”
“小姐既已买下了这个院子,何不现在就让上京城的人就收拾好?这样去了就能住啊?要是等到时候去了再收拾,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萧氏罪臣之后,在北地流放十年之久,却能在上京城买下一座价值不低的院子,你要让当今圣上怎么想?”皦玉失笑不已,“去了京城也不是立刻就能住进去的,这院子我另有他用,就这样荒废着更好。”
怡文点点头就将地契拿去收好,没有看到皦玉看着那张地契略有深意的眼神。
上京城中刚下了第一场雪,朝堂之上就因为有他人,模仿了吏部官员笔迹,篡改了朝廷官员任命录用一事,由刑部尚书上奏详情时,带出此人还曾模仿前集贤书院院长萧氏笔迹,仿造了与北国互通信件,萧氏一族或遭蒙冤。
圣上震怒,当即下令彻查萧氏通敌背国一案,并召回萧氏尚存的族人。
诏令刚刚传至南州城时,皦玉早已收拾好了箱笼,告别了吕伯父吕伯母,又安抚好了绮枝,便带着人跟着吕家的商队启程前往上京城了。
皦玉坐在马车里回首望向南州城的城门越来越远,心里不禁感慨万千,再向前方望去,是从未见过的风景,亦如她从未踏足过的上京城。
坐着马车走走停停近两月方才到了上京城,刚到上京城就和吕家的商队分开,独自带人住进了客栈,稍作休整便打算带着人出门,“我要在上京城里走走,吩咐下去,晚上我就要见那个人。”
“是。”皦玉吩咐完便走出了客栈,看着隆冬之际上京城依然热闹的景象,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身后的怡文有时开口指引皦玉,来到了此前就买下的那个院子,只是没想到院子门口却有人站着。
只看侧影,身量纤长,身着一袭深紫色长袍,腰间束了玄色锦带。皦玉迟疑间对方已经发现了皦玉一行人,转头看了过来,只一眼便转了回去,好似只是好奇是谁来了而已。
只这一眼就让皦玉一惊,这人的气势绝非常人,方才的眼神中好像已经把皦玉看透了,让她所有的目的都无处遁形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