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定下押送粮草的钱银数目,和都城的粮铺下定,而粮铺定下的粮食价格虚高,比普通百姓买粮食还要高出一成,结果便是户部准备的粮草数量,以粮价贵为由跟着缩减,粮铺吞的这笔钱,自己留下一部分,剩下的都进了户部官员的口袋。
而等到户部将准备好的粮草转给了兵部,兵部制定好押送的人员后,便将算计好折损后的粮草交了出去,贪下的这笔粮草,正好又能低价转卖给粮铺,小赚一笔。
这时接手的小吏,就会把刚刚拿到手的粮草,再度私下里卖给粮铺,重新购买陈米以作粮草。这样一来,粮铺只是将手上的米粮转了个手,便能收的银两,还将手上卖不出去的陈米全都处理了干净。
如此之后,仅在都城就被剥去了三四成、又替换成陈米的军需粮草,方才被送上了路。
而买卖粮食换来的银钱,转头便又交给了丞相,丞相再从中分出了三成,交给了户部和兵部所有参与的官员,自此,丞相拉着朝廷的官员中饱私囊便结束了。
也多亏了最近丞相频繁让小吏出面,戚徽才有机会趁他不在,将他的账簿抄录了一份。
看着那个小吏最近新添的记账,轻易便能将数目和人一一对上,如此比较,翻看往年边城粮草药品的账目,也渐渐清晰明了。
当年送往边城的粮草药品,也被丞相动了手脚,只是当时丞相的胆子尚且没有这么大,只是将其中一部分的粮草和药品替换,反正粮草和药品这么多,只替换其中一部分也不会有人发现。
至于将士会不会因此战败,或是受了重伤不治身亡,又哪里是只顾着贪财的这些官员能够想到的?便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也是将领不力战士无能,谁能想到这其中还有他们的手笔?
带着衙役的怒火,皦玉三人等在关隘回都城的必经之路上,终于等到小吏带着人优哉游哉的回来了,趁着几人在树林里休憩,轻易的便将所有人制服,统统打晕了用绳子绑了起来,而小吏则特意被单独绑在了一旁。
大概是跟在丞相身后狐假虎威久了,这会儿被人这么对待都有些不敢置信,“你们是谁啊?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这么对我!”
皦玉蒙着面站在小吏的面前,看着他叫嚣不已,出手便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顿时安静了下来,皦玉这才伸手拉下了脸上的面纱,冷笑一声,“看看,还认识我吗?”
小吏抬头看了一眼,顿时一脸的惊悚,不敢置信的反复眨眼甩头,想要确认这人是真的,“你......你是华将军?你没死?不可能,这不可能!”
“不可能?是我还活着不可能,还是我出现在你面前,不可能?”皦玉双手抱在胸前,缓缓的踱着步,每一步都让小官的心里紧张一分。
“我倒是找到了一些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害的大军失力的帮凶;你不可能收了丞相的贿赂,对大军的粮草和药品下手;你不可能在出卖了大军之前,就花钱买了现在的官位;你不可能不知道是丞相在背后下手对付我。你来说说还有什么不可能,是我不可能知道的?”
“将军......将军......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啊!小人也是被逼的,这些事都和小人没有关系!都是丞相做的!”
“丞相?是丞相亲手换了我们的粮草?亲手换了我们的药品?还是亲手把我们推入了鬼门关?”
“是丞相,是丞相,真的是丞相啊将军,丞相想要扶持大皇子,好拿到澜国的军权,其他的将领还好说,澜国不好对付的也就是老将军和你了,可你说到底不是我们澜国的人,所以丞相就想把你手上的兵权拿回来。”
“本来是想着在粮草里面加点药粉,让你们吃了以后使不上力,换了的药品药效又没有那么好,这样你们容易打败仗,只要你打了败仗,丞相就有借口让大皇子接手兵权,只是没想到......没想到最后反而连边城都丢了......”
“没想到?”皦玉冷笑一声,上前抓着小吏的领子,“没想到什么?是没想到你们下的药粉太厉害了?还是没有想到你们换的救命药材太没用了?还是没有想到你们的大皇子居然这么没用,如今全靠一个老将苦苦守着关隘,而你们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脑子里想的,还是瓜分大军的粮草和救命药?”
“将军将军!小人都是听命行事啊!都是丞相要小人这么做的!如今整个都城都是丞相说了算,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听丞相的话啊。”
“呵!到底是要听丞相的命行事,还是看中了他给你的那点钱财!”
小官想不到皦玉他们已经把事情都差不多弄清楚了,嚅了嚅嘴没有想到还能说些什么。
皦玉甩开抓着的衣领,嫌弃的拍了拍手,往后退了几步,“你藏起来的账簿,我们已经找到了,如今就在我们手里,你回去该怎么和丞相说,不用我教你吧?至于你的这些手下...你自己能搞定吧?”
小吏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皦玉松了松他手上的绳结,便不再管他们,带着戚徽和倪知便走了。
皦玉一路上都有些神思不属,差点被路上的树枝绊倒,还是身后的倪知眼疾手快,拉着了皦玉的胳膊,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皦玉没有多想就推开了倪知,“多谢。”
戚徽瞥了一眼倪知的表情,快步追上皦玉,“小师妹,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我要想想......我要想想......”本来以为华靖芝只是战败,战败后被拓跋戾羞辱,所以皦玉毫不犹豫的选择利用雍国,将北莽打的节节败退,放弃了五师兄都要将拓跋戾杀了,间接害死了五师兄的爹娘,让他连身后的家国都没有了。
可如今才发现,就算没有拓跋戾,丞相都会对姐姐下手,所以这一世真正害死华靖芝的人,是丞相。
一回到戚徽临时落脚的院子后,皦玉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里,不论谁来叫她都没有开门。
最后还是曾兰看不过去,让倪知踹开了房门,这才端着些吃的进了房,又将戚徽和倪知拦在房门外,看着靠在床边的皦玉,轻叹一口气走了过去,“小师妹,吃点东西吧?”
皦玉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在曾兰放下东西,坐在床边的时候,侧身躺在了她的腿上,任由曾兰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我有点想五师兄了。”
曾兰看了眼门外,继续摸着皦玉的头,“怎么就想你五师兄了?你二师兄和三师姐都在呢,还有远在北莽的四师弟,他一定也在想你。”
“我在想五师兄会不会恨我?”皦玉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边城那晚,五师兄来找过我,那晚他问我要怎么对付北莽皇室?是不是要放弃他?”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说,我是雍国的将领,打到现在这个份上,不是我说停就能停的,尤其我根本不打算放过拓跋戾......然后拓跋戾死了,然后北莽的皇室覆灭,然后五师兄到现在也身死不明。结果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澜国丞相的事,原来他才是真凶,原来是我错了,原来......五师兄是我害死的?”